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守
高高的城牆上滿是戰爭的痕跡,徐煜朝等人順著側面的臺階往上走去,公孫明朗只見到那每一層臺階竟然被磨得光滑異常,甚至還有些微微泛紅。
“聞笛小心些,這裏太滑了。”公孫明朗對著身後的少女提醒道。
司聞笛輕輕點點頭,伸出一隻手示意少年牽著自己,少年頓時愣在當場,然後連忙伸出手握住後者,後者俏臉微紅,對著少年羞澀地笑了下。
眾人走上牆頭,眼前的視野頓時開闊起來,就連徐煜朝都是微微有些錯愕,更不要說身後的少年少女了。
城牆之下竟然是累累骸骨,堆得至少有一丈多高了,中間有著不少剛剛戰死的屍體,上面爬滿了蛆蟲,整個城牆下散發著一股及其難聞的惡臭,就連幾十丈上面的城牆上都聞得到。
一股寒風吹過,那股惡臭瞬間瀰漫在身邊,司聞笛直接忍受不住扶著城牆嘔吐起來,公孫明朗雖然沒有如此,但是臉色也不自然,反觀馬不封等人倒是神態自若,好像根本沒有收到任何影響一樣。
那位對著徐煜朝很是禮待的官兵本是黃玉城兵部最大的侍郎,這會一個眼神示意一旁的兵去那些東西,然後來到徐煜朝跟前解釋道:“這城牆之下都是東越來犯的敵軍屍首偶,前幾次守城對方還會收回這些屍體,但是最近這幾次都是對這些戰死的人不聞不顧,我們還勉為其難幫忙入土為安,但是再往後也是實在力不從心了。”
聽到兵部侍郎的解釋,徐煜朝微微點點頭,又是探出頭仔細看了下城牆之下的景象。
“我看這下面不止是東越的叛軍啊。“徐煜朝輕輕抬頭望著遠方的東越大軍軍營,對著身後的兵部侍郎輕聲問道。
兵部侍郎面色一沉,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畢竟戰爭嘛,馬革裹屍,戰死他鄉是常有的情況。”
徐煜朝冷哼一聲,沒有再繼續爭辯這個問題,他當然不會去相信這個官兵說的話,估計為何城牆之下骸骨累累,很有可能是爲了擋住東越軍的攻城,這一招可以說很是誅心。
“藥鋪掌櫃在哪裏?”徐煜朝沒有忘記登上牆頭的初衷,直截了當的問道。
“這,請跟我來,就在前面不遠處。”
兵部侍郎正準備起身往前走,帶著幾人去找楊不知,突然腳下的大地發出很有規律的顫動,起初振動並不劇烈,但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清晰。
徐煜朝停住腳步,皺著眉毛看向城牆之外,不遠處黑壓壓一片正在緩緩靠近。
突然一道慌亂的身影跪在兵部侍郎的面前說道:“大人,敵軍突然來犯,黃大人要你速速去和他商討守城之計。”
兵部侍郎倒是不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徐煜朝幾人拱手說道:“戰事已起,恕本官失陪!”
徐煜朝點點頭示意對方不打緊,兵部侍郎絲毫沒有拖泥帶水,轉身就走,看著他慢慢遠走的背影,徐煜朝微微眯起了眼,身後的馬不封正要說話,徐煜朝眼神示意了下他,後者便不再說話,他本意就是想要出聲提醒對方,既然對方明白的話他也就沒有必要多說什麼。
公孫明朗欲言又止,蕭婉月同樣眉頭緊鎖,她也是察覺到之前那人似乎是給他們幾人下了一個套!
“我們下去吧?”馬不封出聲說道,看似像是自作主張,實則是知道徐煜朝現在進退兩難,出聲相助道。
徐煜朝搖搖頭,轉過身看著眾人,司聞笛終於忍住了嘔吐,公孫明朗仍是臉色很差,最讓徐煜朝有些意外的竟然是剛滿八歲的許非。
孩子竟然沒有一絲的異樣,就像往常一樣倆只小手捧著那把黑刀,小眼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孩子太小,城牆太高,許非倒是看不到城牆下那殘忍的一幕,但是這濃郁的異味和不斷震動的地面,徐煜朝知道尋常人絕對做不到許非這樣。
不過徐煜朝轉念一想便是理解了,畢竟孩子的母親,那位給他們眾人倒茶而且拿出自己全部積蓄感謝他們的婦女就死在了許非面前,徐煜朝無法形容那一幕對於孩子的傷害究竟是多少,但是相比較孩子肯定也會要比尋常人多一些難得的東西。
徐煜朝見過很多的天才甚至可以說是萬中無一的天才,可是最後能夠活下來並且揚名立萬的人卻少之又少,甚至最後站在這座武林巔峰的人並不是那些驚才豔豔的天才們,而是更多的經歷過磨難,一直不放棄本心的那些普通人。
因為很多天才就是死在了一個心字上,很多天才都是一蹶不振的。
許非也是捧著刀太久了,只好將刀刃處放在地上,但是手永遠緊緊握著刀柄,若是徐煜朝肯去翻開他的小手,肯定會發現許非原本肉嘟嘟的小手上滿是厚繭,這讓偶然間見到這一幕的司聞笛很是心疼,可是無論怎麼和孩子說,他都不會放下手上的刀。
許非小眼充滿倔強的看著徐煜朝望過來的眼神,他心裏永遠迴盪著一句話,此刀即是命,是自己的命也是別人的命!
徐煜朝本想抱起來許非讓孩子好好看看城牆下的境況,這是爲了鍛鍊下後者的心境,但是轉念一想便是放棄了,不管現在孩子表現的如何淡定和出色,但是終歸是一個僅僅八歲的孩子。
徐煜朝並不打算先下去,而是轉身再次望向城牆外,原本遠看黑壓壓的一片,早已兵臨城下,此時雖然冬天,但是天上卻是反常的掛著太陽,隨著太陽的折射,東越軍中那一個個長矛就像是點點星光,在城牆之下豎起了猶如星海一般,閃著城牆之上的守兵根本無法直視。
公孫明朗和司聞笛根本沒法直視城牆之下,武不印同樣往後退了一步,他本就有些眼疾,倒是馬不封和蕭婉月仍是看著城牆下閃光一片,似乎想要看透閃光下的一舉一動。
涼州牧看著急急趕來的兵部侍郎,眼神有些怒氣,畢竟敵軍近在眼前,他從涼州專門帶過來的兵部侍郎竟然找不到人了,他這才差下屬去找,這一來一回之間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很多可以提前實行的準備都因此而沒有了用武之地。
“你之前去哪裏了!”黃大人還沒等到前者說話,率先發難。
“大人,是我之過,不過我似乎找到了可以解現在燃眉之急的辦法了!”兵部侍郎則是一臉認真的說道。
“快說!”涼州牧的黃大人現在真的是有些氣急,別人不清楚黃玉城什麼樣子,他可是清清楚楚,可能今天過後身後這座城就要血流成河了。
兵部侍郎哪裏敢怠慢,也不顧身旁還有人,當即說道:“之前在城中我遇到了幾人……”
涼州牧舉了下手打斷了兵部侍郎的話,揮手讓親信退下,這才示意後者繼續,後者便是把之前和徐煜朝等人的相遇一一說給了涼州牧聽,只是後者聽完臉色倒是更加難看了,沉聲問道:“你怎麼確定這幾個人就能救下整座黃玉城!你要清楚,黃玉城在你活,黃玉城破,你就在葬在這吧!”
“大人,現在黃玉城什麼情況你比我清楚,就算我們守住了這一次,那麼也頂多多活幾天罷了,倒不如直接賭一把,成不成的話就看這一次了!”兵部侍郎眼神並無畏懼的看著氣憤的涼州牧,朗聲回道。
“唉!”涼州牧狠狠拍了下城牆,雖然來之前他便是接到了鎮東大將軍的密令,哪怕黃玉城守不住的話,他涼州牧也一定要活著,因為在大將軍的眼裏,他黃某人要抵得過三座黃玉城!
又是嘆了一口氣,涼州牧眼神看向一旁的兵部侍郎,調整了下語氣才說道:“別藏著了,都說吧,我不相信你僅憑你說的這些就敢豪賭這一場,在你眼裏這城中萬人分量不會這麼輕的。”
“大人明鑑,下管本是江湖出身,雖然在這官場摸爬滾打數年,但是我一直覺得我這還是一個江湖武人的。”說著兵部侍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然後繼續補充道:“在我們江湖人眼裏,每個人心裏都會有一座高峰需要去瞻仰甚至是超越,我心中自然也有一個,可是那個人二十年前就消失了,我也是在那個時候當了官。”
涼州牧直接出聲打斷了前者的回憶,直接了當的問道:“那個人就是你的高峰?”
兵部侍郎狠狠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說道:“但是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並不想出手,我只是將他騙到了這城牆之上,希望他見到那城牆外的情景,他會出手吧。”
涼州牧聽到這話再次發怒,伸出手臂指著城牆外怒罵道:“你說你找到方法了?現在呢!我只說不消一個時辰,如果你的那個什麼高峰沒有出手,那麼你我都將死在這黃玉城,還有這城中萬千人,全部會埋在這!”
說完涼州牧直接轉身往城內走去,在大局來看,黃玉城一個人死守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