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頷首淺笑：“有勞雨雁姐姐。”

    甫一進門，雲歌便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顧夫人自幼生活在氣候溫和適宜的揚州，十七歲那年遠嫁晉陽，適應不了北邊兒的深秋與寒冬，生了幾場病之後便落下了畏寒的毛病。重華院的炭火向來都是剛過重陽節就開始供應，到了春末才漸漸停用。

    雲歌解下狐皮大氅，遞給早已侯在一旁服侍更衣的小丫頭。

    青蘿手執一柄鮫綃麵扇，手腕輕搖，送來陣陣涼風。

    繞過廳前的那架六扇花鳥屏風，雲歌走進前廳，只見顧彥風和顧夫人並排坐於上首。

    顧彥風今年五十又三，幾十年的時光飛逝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卻始終抹不去他那骨子裏透出來的英豪之氣。雖為文官，可舉手投足之間卻盡顯武將之態。一身緋色繡麒麟的窄袖常服，腰束玉帶，頭戴銀冠，正襟危坐，神色凜然。一雙入鬢劍眉橫於凜凜虎目之上，雙唇緊抿，目光炯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讓人望而生畏。

    顧夫人今日穿了一身杏黃色繡紫羅蘭的對襟雲錦長裙，外罩一件月白色素紗比甲。歲月似乎格外優待這個美麗的女人，她那張依舊白皙的臉上幾乎瞧不出一丁點兒老去的痕跡，反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更添了幾分寧靜的知性美。一雙翦水秋瞳，漾著盈盈的淺笑，言行間頗有幾分江南女子的柔美。

    顧夫人下首的三張桐木椅上依次坐著大少夫人昭陽長公主，二少夫人舒氏。三少爺顧雲曜至今尚未娶妻，第三張椅子便是雲歌的位子。

    昭陽長公主的身側又添了一把小搖椅，椅旁的案几上擱了好幾樣做工精緻，外形小巧的點心。可那椅子的主人卻不肯乖乖地坐著，她一會兒歪著身子，近乎半躺在椅子上；一會兒又笑著撲進顧夫人的懷裏，哄著顧夫人喂她吃點心。

    “老爺，夫人，大小姐到了。”雨雁淺笑著行禮後，垂首退至一旁。

    雲歌還未來得及向爹孃嫂嫂行禮，便有一個小小的人兒飛奔著撲過來，一把抱住雲歌的腿。她抬起頭，望著雲歌，笑得眉眼彎彎，甜甜的聲音親暱地喚道：“姑姑！”

    這個喚雲歌作“姑姑”的小人兒，正是大少爺顧雲廷和大少夫人昭陽長公主的獨女，顧明嫣。

    顧明嫣是顧彥風這一支的嫡系子孫中，唯一一個孫子輩兒的孩子。性子天真活潑，嬌俏可愛。一張小嘴兒生得極甜，極會討人歡心，因此很受家裏長輩們的喜愛，是個眾人疼寵的主兒。

    可是小嫣兒雖得了長輩們的歡心，如眾星捧月般長大，卻獨獨缺少了父母之愛。

    顧雲廷是紫金宮十萬禁軍統領，掌管著皇城和皇室子弟的安全。他白日裏在皇宮伴駕，過了宵禁才能回府，所以與顧明嫣這個唯一的女兒也算不上親近。

    而昭陽長公主出身皇室，又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太子的親姑姑，自恃身份高貴，又怎麼肯親自帶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