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這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岐印並沒有逆天改命成功，樂纓還是死去了，在岐印面前。逢音有心關注岐印，發現岐印並沒有能跟樂纓解除馭印，身體受到了一定的反噬，直接昏過去了。他這時還對岐印有些擔心，岐印行了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養傷了，他有心想去關注，只是妖怪之間向來不像人類那樣親厚，沒了馭妖師的牽連，他也不能去做些什麼事情，反而會讓人厭煩。

    總之不會出事就是了。

    但是他這些年去找樂纓的轉世，卻總也找不到蹤跡，心裏反覆想了很多，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或者是上輩子當馭妖師當得煩了，這輩子索性不當馭妖師了，一點念力也不露出來，自己也沒有辦法去找到她。

    直到顏歡的出現，他終於確定了，當時的秘法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情，才導致了樂纓現在才能轉世為人。顏歡的身上還帶著上輩子濃厚的氣息，並不像是已經轉世了好久的人。而且，她的念力是被岐印的妖力包圍的，直到現在才釋放出來，一定是岐印在當時的事情裡面做了手腳。

    他倒是錯看了，現在想想，往常被岐印掛在嘴邊的那些胡話，一個馭妖師只帶著一個馭妖，怕是他蓄謀已久的。他一定是在樂纓的靈魂上動了手腳，自己在場竟然也沒有發現。如今樂纓什麼也不知道，先被岐印找到，反而對他多加信任。

    “你……所以以前的事情很重要嗎？”顏歡看著岐印的臉色轉變得十分肅穆，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你別這樣看我……”顏歡的目光中帶著期盼，岐印轉身避開她的眼神，“既然你也想要解除結印，那就找到解除結印的方法吧。”

    岐印的眼神很決絕，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要放下一件事情一樣。

    “你們都在說以前的事情，所以你以前的那個馭妖師很厲害是嗎？”顏歡的頭髮被風吹起來，遮蓋住了眉眼，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麼。

    “你說什麼？”岐印皺著眉頭在想明明自己以前的馭妖師也是她啊，只不過是換了一世而已，她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我不想解除結印啊，看你現在的這樣子，我們解除結印之後，你是不是就會跑得老遠，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到時候你就沒有拖油瓶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再去追隨一個厲害的馭妖師也不是不可以。”顏歡輕輕地笑了一下，並不是出自開心，像是一種委屈的聲音，“但是我跟你相處得很開心啊，突然就蹦出來什麼前世，逢音跟你說了些什麼，你的態度就突然變了，就從來沒有人問過我的感受，問過我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們怎麼知道我不是自願的呢？”

    顏歡說到這裏，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她並不是嚎啕大哭，只是靜靜地站著，聲音稍微染上了哭腔，眼淚順其自然地就流了下來，臉上的肌肉都沒有牽扯太多，還是保持著一種靜默的姿態，卻一直在緩緩流著眼淚：“岐印，我其實是不願意跟你解除結印的，只是你們總是說是因為前世，並不是因為我，因為顏歡，雖然我們開始的時候……”

    “別哭了，你不哭了啊。”岐印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她滿臉的淚水終於表情破裂，再也維持不住此前冷漠的樣子，主動過來低著頭看她，手伸到一半懸在半空又沒有落下去。

    抬起頭來看到他的手的顏歡主動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為什麼啊？”岐印聲音很小，像是呢喃給自己聽，甚至都不像是想要被人迴應的聲音，他與顏歡離的很近，完全能夠被她聽到。

    “我喜歡你啊，很喜歡岐印。不想跟他分開。”顏歡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雙手握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能夠觸碰到眼淚，是溫熱的。

    他的手心像是快要被顏歡的溫度給溫暖到一樣，從手心熱到心裏。他於是反握住她的手。

    此時顏歡情緒上終於忍不住了，哭出聲來，哭得很大聲。

    “不哭了，好了，不哭了。”岐印反握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裏，輕聲哄著她，另一隻手放在她的後背有節奏地拍著她的後背。

    “緩過來了吧。”岐印低著頭關心地看著她，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髮。

    此刻終於像是自己此前熟悉的岐印了，只是有些還是像是把她當做小孩子了。她揪著他的衣角，閉了下眼睛，下定決心，既然事情都這樣了就索性一併說出來：“我說我喜歡你……是那種喜歡，不是小孩子的那種喜歡。”

    她說完之後低下頭，不敢正視岐印，只自己揪著他的衣角越揪越緊，報著絕對不放手的決心，卻連個抬頭看他的勇氣都沒有，從臉頰到脖子都羞紅了。

    上輩子從來沒有聽到過這話，卻一直在想聽到的岐印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自己以為經歷了這麼久的沉澱以後，在時間的作用下，這個事情便能忘懷，重新退回到屬於馭妖師跟馭妖的原本界限上來，也不再拘束著顏歡的馭妖的數量，他並不是像逢音那樣講的一樣，在她的這一世也想要有那麼偏激的想法，就算他記憶回來了，他也不想要再拘束著她了。

    他並不想成為顏歡的束縛跟捆綁。

    顏歡察覺到抱著她的身體僵硬了起來，逐漸鬆了手。

    “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我們可以……嘗試解除馭印的，除此之外的理由，我不接受。”顏歡心裏想大概這話還是太唐突了，想想此前自己想要為他做飯還在餐廳笨手笨腳打了盤子，再也沒有再為他做過什麼了，被不接受大概也是正常的吧。

    “你還小，很多事情還不懂，我是妖怪啊。”岐印想起前世的事情，還不太相信自己會這樣就被認可了，或許是像逢音說的那樣，她年紀太小了，沒有是非觀，還不懂世間的感情，也沒見過太多的人。

    “我不小了，此前叢楓過來說想要娶我，我不想嫁給他，我想的全都是你。我知道我的心思，我怎麼會搞不清我自己的心思呢？”顏歡退了一步，“難道說你是想要讓我嫁給叢楓嗎？”

    叢楓也是人類，而且家財頗為豐厚，為人也很不錯，並不是什麼賊眉鼠輩，他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卻始終不願意鬆口說出來一句“是”。岐印還是遵從本心地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如果你沒有喜歡的人，還不打算解除結印的話，就讓我們這樣相處試試看可以嗎？你不滿意的話我們再解除結印，我保證到時候我會配合的。我欠了你很多，跟你相處的日子都是你在照顧我，雖然我還沒有做到學會什麼事情，不能幫上你的忙，但是我如果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會努力的。”顏歡心裏長舒了一口氣，想自己還是有機會的。

    “我……”喜歡嗎？自然算是有的，自己大概也是喜歡顏歡的，那種情緒從樂纓的身上，搖擺到顏歡身上，這一世的顏歡十分生動，比此前的樂纓要快樂很多，露出的表情也更多。

    就像現在這樣，笑得很甜。她對著自己笑，臉上還有剛剛哭過時候凝結的淚痕。但是卻很快樂。

    “我以前……也是喜歡你的，只是後來害了你。”害得你將近一千年沒有轉世，直到現在自己的妖力上漲上來，修補了靈魂，才讓樂纓的靈魂透露出來，得以轉世。都怪自己學藝不精，就敢在樂纓身上嘗試，不僅僅是失敗了，而且是徹徹底底地失敗。

    他以為說出來這話，並不會破壞現在歲月靜好的氣氛，甚至可能會讓對面的人更加開心一些。卻不想顏歡聽到這話之後頓住了，笑容凝固在臉上，只是表面的一層，彷彿一揭就掉了。

    “所以……還是前世嗎？”顏歡收起笑容，“以前的那個人，是你的馭妖師嗎？你忘不掉她？你跟她是情侶嗎？”

    “你跟她是一個人啊，她是你的前世，你們……”岐印上前一步。

    “我就是顏歡啊，我不是任何一個人，我不記得前世的事情，我也不想要活在別人的陰影下面。我讀過那本書，是樂纓是吧，她的確是一個非常厲害的馭妖師，但是我就算是非常平庸，厲害不到她的那個地步，我也不想要讓別人提起來我的時候，一想到的就是她。我是我，我是顏歡，不一樣的。”

    她抬頭看岐印欲言又止的臉，繼續說下去：“如果你喜歡她，連帶到我身上，我不想有那樣的近似於憐憫一樣的喜歡。這種喜歡，我寧願不要。”

    她後退幾步，轉而跑進了屋子。

    說那話的時候其實很硬氣，說完了似乎也很爽的樣子，顏歡趴在被子上，誰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只喜歡過自己一個，從一而終，永不變心，這段關係中永遠不去摻雜其他的人。她也聽過一些轉世的故事，故事裏麵的主人公二世再續前緣，當時讀起來還十分感動，但這個事情到了自己身上，彷彿就受不了了，那是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就算是所有的人都說前世的人是你，但是顏歡沒有一點印象，並不知道那個人到底跟岐印發生了什麼。

    她好像是走進了牛角尖，卻總走不出來，越想越覺得自己想的各種矛盾，卻始終還是認為是自己想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