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歡其實還蠻新奇的，便點了點頭。

    岐印帶著她上來，屋頂在下面的時候看著比較平坦，到真到了上面，就感覺有些陡峭了。她有些小心翼翼地坐下，並不能像她在下面看著岐印那樣瀟灑。

    “放心，有我在摔不到你。”岐印看她謹慎害怕的樣子笑著，溫柔地說。

    雖然有這句話，但顏歡沒有上過這麼高的地方，還是有些害怕，只是身體的僵硬程度清了一些。待她適應一會兒，從屋頂往四周看，這裏看下去跟下面看到的的確不同。

    沒有任何遮擋住月亮，彷彿離著月亮很近。今夜沒有一絲烏雲遮蓋，四周散落著零星的幾顆星星。月亮明亮的晚上，星星也沒有幾顆。

    “你看這個的時候有在想些什麼啊？”顏歡坐了一會兒待到完全放鬆的時候，問他。這樣的景色初看覺得新奇好看，看得多了便也不想再盯著看了。

    “沒有，就習慣地看著。”岐印說。

    在他過於漫長的生命裡，當所有的風景都已經看過的時候，有些時候的行為只是出於一種習慣，而並非是新鮮與快感。這是他第一次有記憶地平和地跟著一個人坐在這裏看風景，看早就在其他的屋簷上看了千遍百遍的月亮。

    “這裏真好看啊。”顏歡也不再看他，享受在屋頂吹著風，看著月亮的場景。

    “你喜歡赤州城嗎？”岐印看她似乎很喜歡的樣子，便問她。

    “這裏很熱鬧，也很先進，有很多的人也有很多好玩的東西。”顏歡回想了之前看過的風景，“不過說不上喜歡吧。”

    岐印說：“你不必想太多，如果你能留下，一定是因為你的天賦，而並非是其他外界原因。”

    “你也想勸我應該留下嗎？跟著品方師傅學習。”顏歡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岐印也要跟她談起這個話題了。

    “不，我不是勸，我只是想問問你喜歡不喜歡。”岐印搖了搖頭，“對於力量的追尋，永遠沒有邊境，在弱小的時候，更應該自己努力變強。”

    “我現在……還不知道我自己的念力是什麼樣的情況呢，還談論什麼追尋……”顏歡的臉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很溫柔，她轉過頭看他，“再說了，我現在還需要追尋什麼自己的力量，有你的話，什麼都不是問題吧。你這麼厲害，是力量最強大的啊。”

    顏歡以為他會反駁自己，沒想到對方笑了笑，點了點頭。

    “你笑什麼啊，我可沒有真的想要依賴你，我們還是要解除結印的。”顏歡用手指懟了懟他的後腰。

    “那你為什麼要解除結印啊，這樣繫結我一輩子，你們人類的一輩子很短暫的，就好像煙花一樣，只有月亮是長存於空中的，煙花只不過是空中一瞬間的光景，終於還是黑暗的夜空與一點月光。”岐印看著月亮，他看了一千年的月亮，似乎並沒有同一千年前有什麼變化，只有自己變化了。地上社會的變化終究在月亮面前還是看不過去眼的小打小鬧。

    “你不願意啊。結印本來是雙方的選擇，我們各自結印都不是各自選擇了各自，而是意外，當然要解除結印了。這不是力量不力量的問題，這是……類似於道德問題。人類的道德問題。”顏歡皺著眉頭想道。

    “我不懂你們人類的規矩，明明只要強大的人有話語權就好了。你也一樣，明明只要追逐力量就好了，為什麼要記那麼多阻礙進步的東西。”岐印說這句話的時候並不是目空一切的，而是有些傷感，像是受過什麼傷害一樣。

    “不能因為力量而不擇手段啊，這種力量的獲得不能不勞而獲，不能強人所難，也不能用陰謀詭計。”顏歡笑著解釋道，“很難理解吧。你們妖怪想法單純，事情也單純，就像村子裏小紅他們一樣，幾個妖怪都想的是正大光明打一頓，人類不一樣，他們爲了追求一些正義與理念，是可以犧牲自己的利益的，包括變強大。”

    顏歡想起很多古代歷史上鐵骨錚錚的英雄，覺得他們十分偉大。

    “所以你們人類有比力量更珍貴的東西。”岐印認真地聽著，“聽起來真是無私啊，人類，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地步。”

    “纔不是，就是因為有些人太過自私了，纔會有些人需要犧牲自己的利益去主持公道。”顏歡低頭笑了笑。

    “不提這個了，我在這裏可以增長念力嗎？會變得強大嗎？”顏歡問他。

    “你沒有問題，在哪都一樣。”岐印直視著她的眼睛，“不過在這裏可能會快一些。”

    “那我就留在這裏吧。婆婆不是說了嗎，說不定我的念力增長到一定程度，我們兩個之間的馭印的問題就會解決了。”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很輕鬆，嘴角的笑卻有些不捨，從眼睛裏漏出了她的不捨。

    “好。”岐印轉過頭去，不再跟她對視。她的眼睛太明亮了。

    聽到對方答應了，顏歡的身體重新有些僵硬了起來，他回答得太快了，真是讓人有些不捨。

    “嗯。好。”顏歡也不再看他，也沒有看月亮，只是低著頭看著自己衣服上的花紋，一圈一圈的數不出來雜亂的圖案上的圓圈。

    岐印從來沒有過跟一個人平和地看著月光，一千年過去了，月亮不變，但是看月亮的人已經變了。果然是強大了之後就什麼都改變了吧。只有在強大的實力面前，什麼其他的外在的東西都不算數的。

    “我可以跟你保證，我們解除結印之後，我也會保護你，直到你找到新的馭妖為止。”岐印開口。

    “好……謝謝你。”顏歡知道，若不是那麼個稀裏糊塗的結印，她也不會跟岐印再有交集，岐印本來就不屑於跟她這麼弱小的人交談。

    他們剛剛約定好了分別的日子，顏歡就已經開始捨不得了。這一路上如果不是岐印的話，他們也不會這麼平安順利地到達赤州城。也很有可能，如果沒有他，根本就不會認識南茶叢楓這樣的厲害的馭妖師。

    “以後分開，也還是朋友吧。”顏歡問他。

    “總歸是認識的人，你們就算再過弱小讓我瞧不上，遇到危險我又怎麼可能袖手旁觀。”岐印笑得很輕，像是一碰就會碎的樣子。

    “你還會回春朝村嗎，住你的那個屋子。”顏歡問他。

    “或許吧。”他的傷口已經養好了，既然都已經出來了，看到了其他的妖怪，特別是像風常這樣的很久以前的妖怪，只是自己一個人待著而不出來，未免有些太過浪費。但他話沒有說滿，也不是一直待在那裏，不過是問自己會不會回去，那個屋子住了很久，著實有些懷念，如果是說回去，是一定會回去的。岐印想道，但他也沒有確定地說。

    他們坐在別人家的屋角談天，顏歡有些不捨得抬頭看他，或許是今天的月光太美，映襯得岐印整個人都很溫柔，像是夢境一樣。如果一直這樣，任誰也不會想到岐印其實是一個只要一揮手就能幹掉一群餮獸的妖怪。

    “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吧，不必考慮別的，而且你能力的提升對自己也有好處。”岐印看她喜歡這裏，還以為她是想要留在這裏。

    她正想著面前的人出神，冷不防被叫了一聲還有些驚慌。

    “我知道了。”她說。提升能力是每個馭妖師都需要去做的事情，越厲害越有天賦的馭妖師提升能力越快，可顏歡現在感覺自己提升能力彷彿就是爲了跟岐印解印一樣，弄得她對這個話題有著天然地牴觸，“你那麼想要我提升能力啊。”你這麼想要離開我嗎？

    岐印點點頭：“只有自己的實力纔是自己的，你變得強大，然後保護你自己。”

    “馭妖師不就是尋求保護的一個角色嗎？藉助馭妖的能力去完成一些事情。”顏歡想自己究竟不是妖怪，又怎麼能用妖怪的這一套來約束自己，“如果人類也能變得像妖怪一樣強大就好了，我就不需要結印藉助別人的力量了。”

    “你這個想法倒是新奇，只是人類如果跟妖怪一樣，那還分什麼人類與妖怪。”岐印笑話她，“馭妖師應該不僅僅是這樣的一個角色。”他的記憶裡沒有跟馭妖師有關的記憶，他總是覺得顏歡話裡有些地方不對，他十分不認同，但是想要反駁也找不到理由，“我願意讓你藉助。”

    顏歡聽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笑了，可還是要解除馭印的啊。她心裏唸叨著，嘴上說著：“我覺得冷了，我們下去吧。”

    夏天的風吹起來十分涼爽，她說完，岐印也沒有再說別的，直接將她送了下來，自己也去睡覺去了。

    “晚安。明天見。”顏歡看著在她門外站著的人，她對著他說道。

    “好好睡吧。”岐印說完就走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屋頂上的時候，她想的並不是赤州城的風景有多好，而是他給自己帶來了很多的新鮮感，是貪戀的他帶她看的好風景，就像上次飛在風裏飛到了山上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