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梁疑惑地看著他。

    雁輕河低頭，掩去眸子裡多出的一抹擔憂：“快到子時了，你該走了，我們改天再談。”

    快到子時了。

    姚梁今晚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句話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雁輕河的表情，心裏多少有了一絲安慰。

    他沒有堅持留下來，不想再讓雁輕河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哪怕，很希望他能陪著自己。可是……他已經有了新歡。

    新歡和舊愛，本來是他們開玩笑時說得話，可姚梁卻總忍不住當真。

    這一次，不等雁輕河再攆人，姚梁就運起輕功快速離開了。

    雁輕河看上去也很著急，甚至沒等到姚梁的背影消失，就急匆匆地回府了。中途，薛綜落感覺到，他的身體十分突兀地顫抖了一下。

    幾乎是在回到臥房的一瞬間，雁輕河就控制不住身體，單膝跪倒在地上。

    薛綜落剛從睡夢中醒來，就被他額間滴落的冷汗，打溼了眉眼。

    “雁輕河？”小少年的聲音還帶著半分懵懂，他沒有得到回答，很快就意識到雁輕河出事了。

    此時，他的手還環在薛綜落的腰上，身體一陣陣輕微地戰慄。

    薛綜落將他的手扯下來，然後包在了掌心裏。雁輕河全身都在向外滲透著涼意，他不得不努力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

    雁輕河從喉嚨裡溢位一聲悶哼，呼吸間帶著讓人沉迷的甜香氣息，這氣息擴散在薛綜落周圍，竟然他覺得有點熟悉。

    一陣劇烈的疼痛席捲全身，雁輕河那張精緻的臉頰瞬間蒼白，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經脈裡翻騰的內力，不讓它們興風作浪傷到薛綜落。

    在被功法放大的感官下，薛綜落可以很清晰的瞭解到他的狀態，他顫抖的身軀，緊咬的牙關，乃至從齒縫間溢位的血腥氣。

    從他認識雁輕河以來，這人一直都是笑呵呵地，一副對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偶爾被心事困擾，或一時興起陪他演演戲，也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浮於表面的情緒。

    薛綜落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雁輕河，虛弱無助，彷彿被深淵裏的枷鎖桎梏著，連帶著他周圍的空氣都會變得凝重而黑暗起來。

    薛綜落握著他的手，想將自己的溫度傳遞給他，卻發現那人的體溫越來越低，不出一會，他的指尖就已經冷得像是一塊冰了。

    “雁輕河……”他有些驚慌地喚他，心裏沒來由的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雁輕河此刻全身都疼得要死，經脈更是被蠱蟲滯塞著，他死死地咬著牙，幾乎全部的心力都被用來忍受痛苦。

    可是，他依然注意到了小少年的慌張。

    雁輕河將手從他的掌心裏掙出來，迅速反握住他，然後就著這個姿勢，將他攬進了懷裏。

    薛綜落被他抱住，主動貼在他的胸膛上，他的懷抱不似往昔那般溫暖，也不似往昔那般讓人心安。

    雁輕河也不說話，只緊緊地抱著他，待這一波的痛苦過去之後，才鬆了口氣似的，將自己的下頦抵在了小少年的發心處。

    薛綜落感受到他心有餘悸的顫抖，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撫他，只好乖乖靠在他懷裏，儘量讓他舒服點。

    小少年的溫順落在雁輕河的眼裏，卻又帶了些別樣的吸引力，將他的心桎梏在溫柔的泥潭。

    雁輕河動了動唇瓣，用沙啞的嗓音去撩撥少年的心絃，他說:“陪陪我，求你。”

    求你。

    他每次的懇求都這麼沒有誠意，可薛綜落卻依舊無法狠下心來拒絕，大概是因為這個一向驕傲的男人，很少將他的軟弱暴露給別人。有時候，薛綜落甚至會想，這人是不是吃準了這一點，料定他會心軟，才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戳他的心。

    不該這樣的啊……怎麼能這麼輕易淪陷……

    薛綜落一遍遍在心裏勸說自己，卻又一步步讓自己的底線潰散成零，他告訴自己別在這個男人身上賭上一生，卻還是沒能抑制住那突然涌上來的衝動。他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可那聲音卻讓人心疼。

    “好。”這語氣溫柔地簡直不像他，薛綜落明白，自己已經掉進了雁輕河編織的網裏，從此再也誇不出這萬丈深淵。

    雁輕河的眸子裡溢位極濃郁的，心滿意足的笑，輕輕俯下身，含住了那動人的唇瓣。

    不知是第幾次，兩人這樣動情的接吻。可是今天的這一次，卻又格外的磨人。無論是對於雁輕河還是對於薛綜落，這個吻都註定不尋常。

    它見證了雁輕河將自己的軟弱，徹底暴露給了另一個人，也見證了薛綜落真正地認可了這段感情，認可了雁輕河。

    儘管他們相識時間不長，儘管這份感情還需要進一步的打磨，儘管他們都對彼此患得患失，儘管這年少的的衝動顯得格外脆弱。

    可是，他們的生命已經有了交集，不願去傷害，希望去守護，彼此依靠，相互溫暖，這就是他們之間……喜歡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