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他所料。

    在腳步聲還有幾十米遠的時候，姚梁就彆彆扭扭地湊了上來，提醒雁輕河：“有人來了。”

    雁輕河賞他一句：“本公子聽得見。”說罷，便頭也不回的施展輕功向南而去。

    姚梁無奈的跟上，毫不吃力地緊緊吊在二人身後，時而飛簷走壁，時而附壁攀巖，他有心和雁輕河較量一下，便也加快了速度。

    雁輕河雖覺得他幼稚，卻也不肯示弱，及時調動內力，運步如飛。薛綜落被他抱在懷裏，儘量提氣降低自己重量對他的負擔。

    呼呼的風聲在他耳邊響起，讓他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仍能感受到二人奇快的速度。

    就這樣，不到半個時辰，幾人就路過了定北侯府，雁輕河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最終他們又來到了上次見面的竹林。

    姚梁來過這裏不少次，竟奇蹟般地覺得有點親切：“這裏還是這樣，一點沒變。”

    薛綜落：“……”真是好尷尬的沒話找話。

    雁輕河：“……兄弟，你前兩天才來過，它能變纔怪！你想看滄海桑田，還是等下輩子吧。”

    姚梁還要說什麼，卻被雁輕河打斷了，這人的話音裡甚至帶了幾分憂慮：“行了，有事快說吧，馬上就到子時了。”

    子時，又稱三更，傳說是一天中陰氣最重的時候。姚梁身為一個純陰體質的練家子，每天一到子時，都會全身疼到失去知覺，外加神智不清。等到丑時清醒，就經脈劇痛，肌肉痠軟無力，再過一個時辰到達寅時，才能恢復正常。

    以前雁輕河曾經見過一次，姚梁發病時候的樣子。

    那時候，他們也如現在這般，分屬敵對，彼此卻互不相識。又一次，姚梁一方的軍隊戰敗了，雁輕河奉命前去追殺。

    姚梁帶人逃進了深山，雁輕河跟著追了進去，由於山路曲折環繞，掩體較多，入夜之後，兩軍依然沒有成功碰面，雁輕河便下令就山間紮了營。

    那天，恰好是雁輕河負責執勤守夜，三更鼓敲響後，他覺得有點無聊，就跟旁邊的同伴交代了一聲，說是想去山裏轉轉。

    那人知道雁輕河的手段，也知道他是將軍的兒子，微微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只是囑託他注意安全。

    雁輕河隨意答應一聲，就提著酒壺進了深林，想四處逛逛，可是沒想到，這一逛就逛出了事兒來。

    他在一個山洞口，發現了姚梁。

    雁輕河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掰過那人的臉仔細觀察，初時覺得不認識，結果越看越眼熟。

    他急忙扯開那人的黑袍，看到了裡面包裹著的敵方高階戰甲。雁輕河很無語，覺得自己這運氣真不錯，隨便一走，就撿到個敵方將領。

    只是，這人似乎有點奇怪……

    雁輕河抬起手，看著自己指腹間被浸上的一層水漬，又看了看那躺在地上，似乎已經沒了氣的人。

    藉着林木間透過來的微弱月光，雁輕河看到，那人全身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浸滿了汗液和血漬。若是仔細觀察，還能察覺到他身體的輕微顫抖。

    雁輕河一把扯開他的衣服，沒發現什麼外傷，對他的狀況就多少有了些猜測：“看來，是犯病了……”

    真是，明明身體有隱疾，還偏要逞強來帶兵打仗，真不知道該說他不負責任呢，還是讚揚他有勇氣。其實說穿了，就是拼命三郎的不怕死精神吧。

    雁輕河雖然對他的行為不太理解，但多少有點敬意在，也就沒趁人之危。甚至，他等地無聊的時候，還用內力幫那人滋養了一下經脈，以緩解他的痛苦。

    雁輕河在一邊看著，發現這個年輕將領真是厲害，整整一個時辰的劇烈疼痛，身體折磨，他居然一直咬著牙，連吭都沒吭一聲。

    在這漫長的過程中，雁輕河能看到的只有他緊蹙的眉心，蒼白的臉色和顫抖的手掌。

    真厲害。他不禁在心裏讚歎，對這人又高看了一分。

    想知道這樣的痛苦，他究竟忍受了多久，更想知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信念，讓他成功度過這無數次必死的危機，從閻王爺手裏搶命。

    一向缺少耐心的雁輕河，居然生生等了一個時辰。那人身體的抽搐終於停止，可惜，事情並沒有結束。痛苦之後，脫力緊隨而來。

    對一個練武之人來說。這樣的無力感，明顯更加的讓人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