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情難自抑
這樣一來,就被刀城從偌大戶部闖了出去,他的身上帶著數不清傷口,有些還在往下滴血,可他卻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衝出來就召集部屬,瘋了一般的像劍關的方向趕。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終於看到商幫總會那所宅院的時候,差點被心中劇烈燃燒的火焰灼到窒息。
“祝半城,我媳婦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就是閻王爺來了,也留不住你這刀下魂!”
當他遠遠喊出這句話的時候,眾人都被他的威勢所懾,卻沒有人知道,那時的他已是強弩之末。
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帶人衝了進去,哪怕這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刀城突然發動攻擊,打了祝半城一個措手不及。本來布好的局還未收網,就已支離破碎。
劍關薛綜落和刀城裏應外合,衝出了這個虎狼之地,男人看見了自己心心念唸的人,心神一鬆就栽倒在劍關懷裏。
鮮血透過單薄的衣衫傳遞著驚人的熱度,刀城的身體滾燙的可怕。劍關心疼地吻了吻他蒼白而乾澀的唇,心裏裝著的卻是極致的沉澱。
劍關抱著刀城,薛綜落牽著他的衣角,在趕往醫館的路上,沒有人說一句話。
直到刀城脫離了危險,意識也漸漸清醒的時候,幾人才鬆了一口氣。劍關看著他,心裏有些忐忑,他以為他會珍惜的抱著他,但是刀城卻只給了他滿眼的冷氣。
劍關知道,這人生氣了。卻不知該怎麼哄他,他看著刀城出門的背影,心臟彷彿揪成一團。
這二人在鬧著矛盾,好在薛綜落還記得正事,他的心裏還記掛著雁輕河。劍關也知道事情嚴重,沒有過多猶豫就跟著薛綜落走了。
他在出發之前,看了刀城一眼,見那男人還在生悶氣,臉色也有點發白,心疼老攻的同時,也決定等自己回來再好好哄他。
可是,劍關剛走出不遠,就發現自家老攻在後麵跟著。他沒有說破,只是牽著薛綜落偷偷開心。
時間一長,刀城就忍不住了,他雖然生某人的氣,但也是真想他。先前還被他嚇得不輕,如今只能看不能抱,有點委屈可怎麼辦。
過了一會,他們終於熬到了密林,刀城開始勸說自己,在這種地方必須跟緊一點,不然容易跟丟。然後,他就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了劍關身後。成了一個沉默的生悶氣的小影子。
等到了雁輕河面前,刀城還是繃著臉,不想和某人說話。可是劍關居然主動往他懷裏鑽,甚至還親了他一下。
刀城腦袋裏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徹底斷裂,下意識的回吻他,下意識地擁抱他,那樣的熱情與急切,像是要把他揉碎進骨血裡。
劍關被他吻得發懵,卻又對他的反應早有預料。刀城對他的在意早已到了滄海桑田也不能腐朽的地步,這個男人的心太重,感情也太重,重到讓人不能輕易拿起,而一旦拿起了,就要小心捧著,用心呵護著,無論什麼時候都別輕易放下。
因為,這樣的感情若是被辜負,換來的就是雙方的粉身碎骨。
他聽見刀城說:“別再試圖拋下我……”那一字一句蘊含著的心痛與恐懼,沉重地像是一座山。
面對這樣的愛人,劍關選擇順從,不論他想要什麼,自己給他就是了。其實,從決定愛上刀城的那一刻起,他劍關就從未想過離開,他會跟著他,一直跟著他,讓他那顆沉重不安的心找到寧靜。
似乎感受到劍關的心意,刀城很快平靜下來,然後用力握住愛人的手,似乎再也不打算放開。
雁輕河看著自己的兩個心腹情深意重,感覺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癢癢的,他的小綜落,八字還沒一撇呢,他可不想一直是自己單方面的熱情。
密林中的氛圍實在太好,讓人不忍心打破,當然,這並不包括姚梁。此刻,他的一張臉已經冷地可以往下掉冰碴了。
然而,還不待他發作,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就突兀地響了起來。池巖的身體劇烈顫抖著,鮮血不可抑制的從口中噴出,帶著讓人心悸的黑紫色。
“怎麼了,又要變?”雁輕河一皺眉,對現在的狀況有點無語。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但眾人都明白,他是在詢問池巖是不是又要人格轉換
姚梁翻了個白眼,以表達自己的不爽:“他又不是變色龍,哪能說變就變。”
雁輕河嗤笑,眸子裡全是冷光:“這麼說,他先前變的那一次,就是你姚公子的傑作了?”他直直地看著姚梁,將那人看得心底發寒。
姚梁一時語塞,看了雁輕河一眼,沒有辯解。這事確實是他做的,但他的本意只是試試雁輕河,並沒想要了他的命。
這一切雁輕河都不知道,姚梁覺得,也沒有讓他知道的必要,畢竟,無論怎麼說,二者都是敵人,他們之間將永遠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
雁輕河見姚梁不說話,便也沒再理他。對著面色複雜的李越甲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就看看池巖的情況。
雖然李越甲擺明了有事瞞著他,而且在剛纔自己遇險時的表現,也不很讓人滿意,但是他有理由相信,只要這件事情解決,李越甲這個人還是可以嘗試挽回一下的。
至於結果如何,還是要看他的表現了。
李越甲點頭,心情複雜的扶住池巖,然後一把撕掉了那人臉上的人皮面具,一張蒼白的清癯面龐暴露在空氣中。
“你幹什麼!”池巖語氣激動的甩開他,但看著他的目光卻有些遲疑。
李越甲對上他的目光,眸中爆發出強烈的感情來,那是夾雜著思念,愧疚,悔恨,心痛和幾分恨意的複雜,這樣的情緒裡包含著極恆久的回憶。
“小巖……”李越甲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一般,不知為何,時隔多年再見故人,他竟再也無法叫出那一聲兄弟。
聽見這熟悉的呼喚,池巖不禁愣怔了一下,他的唇瓣顫抖著,還掛著方纔的血跡:“你是……你的臉……”
這張臉熟悉又陌生,陌生的皮囊,熟悉的氣韻。
“是人皮面具。”李越甲的嘴角溢位一絲苦澀:“當年那件事之後,我心有不甘,換了一張臉重新加入雁將軍麾下,七年裏,隨他征戰沙場,殺敵無數。可惜,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最終還是暴露了。”
池巖沉默,其實在他看來,李越甲當年並沒有錯,畢竟,他只是盡職盡責的給將軍送飯,只是飯菜裡恰好被自己下了毒。他只是出於情誼將兄弟送裡戰場,只是恰好自己是個奸細。
可以說,李越甲當年最大的錯處,就是結識了不該結識的人,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池巖。
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池巖絕不會做出那等喪心病狂的事,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哪怕將他千刀萬剮。
池巖彷彿要將心肺也咳出來一般,他緊緊攥著李越甲的手,直攥得骨節都發了白,可那二人卻像感覺不到疼痛似的,流著血也流著淚。
“後來呢?”與狼狽的外表相比,池巖的聲音顯得很平靜,他只想知道自己當年的行為,到底將這個老兄弟傷害到什麼程度,他要記得這些事,一定要記得,下輩子都補償給他。
“後來?”李越甲的聲音顯得有些縹緲,似乎隨著池巖的詢問,他的思緒也回到了過去。
“後來,將軍他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知道了我曾經的所作所為,我本以為必死,可是他不但沒有沒有殺我,還為我安排好了一切,對外說我在殺敵的過程中受了傷,不得不解甲歸田。”
雁輕河在一邊聽著,心下了然,原來當年那所謂的解甲歸田是這麼回事。
不過,既然父親都沒有殺了他,反而給他活動關係,安排他到這裏來做城主,想來這李越甲大體上還是可信的。
李越甲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溫暖的看了看雁輕河,口中的敘述卻沒有停下:“我在軍營的那幾年,將軍一直對我很好,哪怕是我身份暴露了,他也沒有過分苛責,甚至從未對其他人提起過這件事,包括小侯爺也沒有見過我的真面目,更不曾知道,我曾經犯下的那些罪行。”
雁輕河瞥了李越甲一眼,一字一句皆是意有所指:“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李越甲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他斂了眸,藏住眼底深切的痛苦,當年,將軍大人也是這樣跟他說的,他也的確是知錯就改。
可是,無論他怎麼努力彌補過去,有些東西也已經徹底失去了。他很清楚,老將軍的離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美人關’留下的殘毒。
參加過當年那場戰役的人,絕大部分都已經死,僥倖沒有立刻死去的,體內也都留下了餘毒。這其中包括池巖,李越甲,雁徵將軍,將軍夫人,還有小侯爺……雁輕河。
李越甲的眸子裡流出極深切的悲愴來,都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他這個害得雁輕河家破人亡的罪人,真的……還有救贖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