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主持和釋空的關係不言而喻，陸鼎走到先主持身邊，拔出亂光，極為精心的擦拭劍麵，若不是此人眼睛完全是猩紅的，大家便真以為陸鼎現在尚是清醒。

    空曠的草原上，一時間沒有人說話，而正在這寂靜之中，獵獵風動帶來一個半人高的黑洞。

    在場除陸鼎以外所有人，在這黑洞出現的剎那，都因為天道直接降下的威壓而不得不屈膝跪地，口中也不得不喊道：“參見冥主！”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從洞內走出，他雙眼有與世相悖的純淨與通透，清晰映照著人世間的諸多對不起。

    釋空背對著冥主而跪，先主持卻是實打實進了男孩的眸子，天空陡然一聲雷響，擊在先主持身上，先主持慘叫出口，卻不敢有絲毫的埋怨。

    小男孩抱著玩偶哪吒，聲音猶帶著稚嫩：“當年那個告訴你至我九歲殺我的人，到底是誰？”

    釋空不敢回頭，只是伏在地上拼命搖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陸鼎的眸光投向先主持，姜瑩涼見此，道：“是您，對嗎？迦南大師。”

    釋空雖然沒有告訴眾人有關先主持的名姓法號，但這是網路時代，想要什麼資訊只要上網查便可，當年供奉釋迦牟尼佛指骨舍利，對於佛界是舉世無雙的大事，當然記錄了主辦人的姓名——迦南，白馬寺第一百三十二代主持。

    如果眾人再有心查一下的話，會發現在白馬寺的歷史上，第一代主持曾經有拜師，其師法號迦南。

    冥主的目光靜靜的，沒有責備，沒有怨言，他只是平淡的看著迦南，可這目光卻比任何一種譴責都像一把刀，只不過是溫柔刀罷了——不疼，只是會從皮下把血肉從骨上剝離。

    “是...是我。”迦南終於再也扛不住這蝕骨之蟻的疼：“當年你降生時佛光普照，佛陀親自入我夢指點我要好好教導你，我不服，憑什麼我一生行善得來的是道法淺薄！而你一出生便有神佛庇佑。”

    大鬼猶在地上嘶吼，真相卻已經不言而喻。

    當年冥主降生，神佛加持，迦南心生嫉妒，便使釋空的前世在冥主九歲時虐殺了他，這也惹怒了天道，天道降下懲罰，眾人受百代為蟲之難，可哪怕百代過了，他們也依舊不服。

    冥主要的，也只是一個事情真相，至於是否恨，他早已在當年給了天道答案。

    陸鼎舉起劍，要殺迦南，卻被冥主阻止：“阿鼎，不要給自己徒增業力。天下寺廟，皆有神佛分靈，既然迦南這兩世為人，都未得到白馬寺的承認，那便已經證明他氣數已盡，只是事出白馬寺，終究要在白馬寺裡解決。放這兩人回去吧，天道會給一個最好的答案。”

    就像這份遲來的答案一定要在今日解決一樣。

    冥主抬起手，一團純淨的黑光，飛向了陸鼎的眉心，男孩柔聲道：“回來吧。”

    只見那黑光融進陸鼎的面板後，陸鼎雙眼裏的猩紅陡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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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鼎現在正站在自己弟弟的床榻前，也許還有一兩步，他就能碰到自己的弟弟，看清楚那躺在床上的少年到底是何面容。

    可陸鼎走不了了。

    有一股平靜但是根本不容別人拒絕的力量正在他身後拽著他，哪怕他再心切，也不允許他往前走。

    “回來吧。”是個小孩子的聲音：“已經足夠了。”

    這聲音落下的這一剎那，陸鼎便感覺自己天旋地轉，周圍的場景分崩離析，等崩壞過後，只有無邊無際的黑夜。

    男孩是黑夜裏唯一的顏色，陸鼎仍舊是懵懵的，但眼淚已經從眼角流下。

    “別哭啊。”男孩用著小奶音安慰陸鼎：“你已經為我哭過了。”

    “可天道...對不起你啊！”

    “沒有對不起。”男孩已經看透了足夠的人世：“冥途與三界同在，可三界皆有秩序與主人，唯獨冥途沒有，天道要為冥途選一主人。我轉世也好，受難也好，都是因緣際會。迦南和釋淨，本就身懷佛緣，若他們放下貪嗔痴入佛門靜心修煉，也許他們現在已經成佛了，可惜是他們自己放棄，他們已經承受過比我更大的苦難，我又緣何還有怨言。”

    “可那十世...”

    “皆為我願。”男孩對陸鼎持佛教禮低頭：“阿彌陀佛。陸鼎，我受一時之難，得來不死不滅，而害我之人受無盡之苦，我不需有怨。”

    黑光也開始消失了，男孩的聲音越來越遠，陸鼎卻看見眼前有一團光越來越清晰。

    “陸鼎，凡世人聽我十世受難，皆認定我當受如此，曾幾何時，連我自己也忘了委屈。當年冥途一見，唯你為我哭泣，今日，我便送你這一場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