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為人
朱亭這會兒餓的能生吞一頭狼,眼睛冒綠光也是不假,剩下的巴嬰草在兩人眼裏現在是珍饈佳餚,更是救命良藥,只要能狼吞虎嚥的來上幾口,兩人甚至可以立即羽化成仙。
“你既然說到我們人。”朱亭用眼睛好好享了個口服,而後那雙綠光直逼刑天境之魂:“本郡主就教教你什麼叫人。”
“為人在世,我們說不上要活的多能建功立業,多能造福萬民,但維持初心,保留仁義,是我們最起碼能做到的。”少女挺直脊樑,一雙杏花眼似乎向狐眼的方向發展了點,面頰骨相似乎也輕微的變了變——陸鼎用在她身上多年的幻象術此時不知為何被破。
這是一幅渾然天成的魅色,長在別人身上,估摸著是傾國傾城的妖顏禍水,但偏偏,朱亭沒長那副柔軟的身姿。常年的練武,外加寧王朱宸濠洩露出來的在兒女身上的野心,給朱亭磨出一身硬骨。
寧王府的三兄弟疼愛妹妹,但那是私底下,戰場上,他們從不會多一分牽掛,他們把所有的精力都留給了排兵佈陣,朱亭一個人持著長槍站在軍陣裡,目光凝重,她需要自己嚴陣以待,好讓自己能夠活著回外京。
唯有活著回外京,才能見到她靈魂的另一半,那個挺拔如翠竹,分明不願意管閒一分人事,卻也看不慣普天之下大多錯事的小道士。
小道士說君子慎獨,朱亭自認她做不成君子,但【慎獨】兩個字她日日夜夜記著,哪怕她今生只是個小女子,也要在獨處的時候謹慎心神,不給盯著她的人留下任何把柄。
這會兒,朱亭笑的接近癲狂,她確實也要瘋了,口腹中那股飢餓感已經化成洪水猛獸,在體內橫衝直撞,立志要攪個天翻地覆,她趁著自己還能壓制,送給刑天境之魂五個字:“為人者,慎獨。”
而後朱亭一腳踢飛巴嬰草,又揮拳攻向自己腹部,她彎腰大吐,一股惡臭的黑氣被她吐出。
巴嬰草被吐出來的時候也要叫喊出嬰兒的慘叫,一團凝成嬰兒的黑氣就這般浮在朱亭身側大叫,朱亭趴在地上動不了,她這會兒沒力氣是雙倍的,巴嬰草讓她比之前慘兩倍的狀態。
“哈哈哈哈哈!”刑天境之魂也瘋了,他笑的瘋,也笑的虛:“凡人!凡人!”
他只能用朱亭和陸鼎那毫無威脅的凡人身份來嘲笑他們。
“我們是凡人。”陸鼎也不好過,但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靜:“所以纔會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為人者,萬物之靈,既生於天地,那死於天地間,也沒什麼不對。”
朱亭狼狽但不失風骨,她聽見陸鼎這麼說,掙扎著坐回他身邊,同他一起盤腿打坐,一如這十幾年的朝夕相伴。
刑天境之魂沒能折磨到他要折磨的凡人,現下已經氣到控制不住自己面部表情,如畫的面頰一陣陣發抖,一旁的清安卻是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的大笑:“有此後生,實為天地之幸!”
“小道士,怪不得靈越大墓要選擇你,貧道輸的心服口服。”清安出了一口惡氣,這會兒正是意氣飛揚時,他問刑天境之魂:“爾活於天地間幾千載,可知何為天道?”
“無望!”刑天境之魂狠狠扔出這兩個字,他本以為自己的戾氣能傳染給這幾個螻蟻一樣的生靈,沒想到卻惹來兩人一鬼的大笑。
“天道者,順勢也!”清安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這般神清氣朗過:“凡人皆是罪人,活於世便要贖罪,天道是一雙眼,懸於頭頂,一錯再錯者,萬劫不復;幡然悔悟者,得天道助。”
清安伸手指自己頭頂:“舉頭三尺有神明。”雖然現在只有濃郁的陰氣,但他話音落時,一陣帶著清香的風突然吹來。
在刑天境之魂鉅變的神色中,整個詭異絕望的山洞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無數清明之氣從四面八方吹來,安撫著兩個心神飽經磨難的凡人,而清安也被愛屋及烏的賜予了一滴清水,這清水蘊含著上善若水的真意,將清安徹頭徹尾的洗禮了一番。
朱亭和陸鼎同樣得益,幾日來的疲憊被灑掃一淨,無數溫和的精氣在四肢百骸裡行走,靈識也被多開了幾竅,神思通透。
眾人眼前,出現一尊狀如人,但豹尾虎齒,蓬髮戴勝的女神像。
“參見西王母。”
在場一眾生靈低頭,哪怕桀驁如刑天境之魂,也心甘情願露出自己的尊敬。
上首的神像中,傳來一陣輕笑,而後西王母言:“途,你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