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從頭
“喂,那個同學,吃麪嗎。”
“幹嘛,吃你妹啊,我只吃屎。”
“不是說你,光頭,那個女同學,吃麪嗎,叔叔我免費哦。”
“大哥,你的話有歧義啊,想把妹啊,一邊去!”
風正好第一次遇見冥王是在學校旁的楓樹林,冥王是一家飯店的老闆,大約35歲的樣子,清瘦的臉長著一下巴的鬍渣。冥王說的女同學是風正好的姐,和風正好在一個學校,她是白富美,風正好黑窮挫,走在一起風正好就是個球,很混的那種,幾乎所有人看到他倆走在一起都會感嘆:“唉,這個世界。”然後風正好就會摟住姐姐的腰,十分耍賤地瞟一眼對方,並在心裏狂叫:“來啊,來咬我啊!”姐姐就會尷尬地笑笑,然後對所有人說一句:“我弟弟,青春期,太渴望幸福了,請見諒。”然後路人甲乙丙丁就會異口同聲:“可以理解。”
“歧義?你這小屁孩很開放啊,光頭。”
“啥,你說誰是光頭!嘿,我這暴脾氣,我就不吃,你不爽。”
“那個女同學,吃麪嗎,叔叔我免費哦。”
“姐,你先回家,我來會會他,我來幫你掃除漫漫回家路上的狗尾巴草。”平靜地看著姐姐的背影,標緻高挑極具誘惑,風正好像往常一樣感慨:“唉,蒼天啊,這麼完美的人怎麼會是我姐啊,是我女朋友該多好啊。”
一個聲音傳來:“別逗了小子,想吃天鵝肉啊,你是癩蛤蟆嗎?”
風正好大驚:“當然是。什麼,我說了什麼,你在罵我嗎?可是,你居然可以心靈感應。”
飯店長的目光立即轉向了風正好身後一個發育較早的女生,漫不經心地對風正好說道:“光頭怪,麻煩你下次心裏打小九九的時候把嘴堵上可以嗎?喂,那個同學,吃麪嗎,叔叔我免費哦。”
風正好豈能允許自己被這等無視,他必將為自己掙回尊嚴。風正好走進飯館,猛地拍拍桌子,等到所有人都呆呆地注視他,他豪氣地裝腔作勢:“老闆,來最好的麵。”
店長突然兩眼放光地轉向店裏的一個夥計,激動的咆哮道:“來,把材料給老子備好了,老子要做一碗皇家龍吐鳳!”
一瞬間,餐館開始暴動,一群人瘋狂的搖著桌子狂叫。一個同學猛地站起身,把自己碗裡未吃淨的麵全部倒出,顫抖地拍了拍風正好的肩,說:“這位同學好氣魄。皇家龍吐鳳,此店鎮店之寶,五千一碗,上一次現身是在校長請上級吃飯的時候,可惜整個飯館都被包了,小生我不能一睹它的風采。而今日,這位同學如此氣勢讓我敬佩,想不到我竟然可以在有生之年見這超級無敵豪華VIP龍吐鳳一面,實在是三生有幸,貴兄,勻點給我唄。”
風正好拍了拍這位同學的肩:“這位兄臺,想必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一生闖蕩江湖,飽經風雨,已經頓悟,世界上最好的就是最平凡的,正所謂平凡是真,麻煩老闆來碗3元的素面。”
風正好至今也無法忘懷當時挨的那拳有多痛。
"幹嘛,打人啦,殺人啦,放火啦,救命啊!"
"光頭,不作你會死啊,別喊了,就當我放福利,給你一張終身vip卡。"
"歐,此卡有何作用,吃麪不給錢可以嗎?"
"不可以,擁有此卡,可以多加一個蛋。"
"好,既然您都這樣說了,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再加根油條好嗎?"
"你不要得寸進尺,我已經很仁慈了。"
"好吧,好吧,一個蛋就一個蛋,快給我滾個蛋吧!"
風正好至今也不明白當時冥王的袖子怎麼擼得那麼那麼高?那天起,風正好認識了冥王,一個看起來很有故事的猥瑣大叔,而且,每次在他的飯店風正好都可以享受到吃麪多加一個蛋的福利。風正好和冥王的相識就像早有預謀一樣,二人很快就成了知心知腹的忘年交。
有一天,冥王突然問風正好:“你為什麼不追她?你看上去很喜歡她啊。”
風正好嘴裏的麵一下子噴回了碗裡,慌忙說道:"我去,你有沒有家庭觀念啊?你那麼放蕩,我就不說了,我可是純潔的,我發四,猥瑣大叔,拜託你下次不要再問這樣的問題,想搭訕小mm,你那花花腸子切。"
冥王若有所思道:"嗯,猥瑣大叔,這個稱號不錯,可是話說回來你們不是親姐弟吧!"
"阿姨,我不要姐姐去上學,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她走,我要嫁給她,永遠不分開。"
"傻瓜,男生怎麼能說嫁呢?如果你和姐姐在一起,姐姐會快樂嗎?你現在還小,不要說這些大人說事,好嗎?乖。"
"不好不好,我不!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要和他結婚,我要愛她一輩子。"
"啪。"阿姨第一次打了風正好一巴掌。一切都歷歷在目,銘記在心裏最深處。
吃麪,風正好繼續吃麪,假裝沒有聽到冥王的話。冥王起身向廚房走去,風正好悄悄地瞟了一眼,冥王端著一個砂鍋走出來,然後又坐回了原位,風正好假裝沒看到,繼續埋頭吃麪。冥王將沙鍋掀開,說:"你知道龍吐鳳嗎?龍吐鳳其實就是河豚肉用攪拌機打碎成泥,然後和麪粉拌在一起,我再用自己的方法做成麪條,而且龍吐鳳就是一根一米長的麵,你知道為什麼貴嗎?"
風正好毫不猶豫的說道:"因為河豚有毒,做一次要冒很大風險。"
冥王將砂鍋推到風正好面前,說:"不錯,正是如此,每一個客人吃我的龍吐鳳,其實就是一次搏擊,在吃麪之前,我會讓他們籤一份合同,合同內容是生死皆與我無關。這是一碗龍吐鳳,你敢吃嗎?"
風正好的心在尖叫,大喊:"喫喫吃,來,畫押,哈哈哈哈,我要享受土豪的生活."風正好在冥王的合同上手印從上按到下,立馬將這砂鍋摟在胸前,激動的在白色的清水中挑起麪條的一端,放進了口中。冥王將合同摺好,說:“有些事,要看開一點。各自都長大了,現在關鍵時期,有的東西要學會放下,放下不僅是爲了自己,更是爲了別人放下,吃麪吧。”
15年前,一個棄嬰在一棟別墅門口哇哇哭泣,女主人收養了他,對他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親切,某一天男孩知道自己的身世,開始變得早熟,他不再喊女主人媽媽,也不再喊男主人爸爸,他學會喊他們叔叔阿姨,男孩開始變得沉默,姐姐爲了讓弟弟開心,每天寸步不離的跟著弟弟,並且想個法子逗弟弟開心。某天,姐姐要去上學了,弟弟的心突然好痛,於是他鼓起勇氣找到叔叔阿姨說出了自己的話。
"阿姨,我不要姐姐去上學,我不要姐姐走,我不要她走,我要嫁給她,永遠不分開。"
"傻瓜,男生怎麼能說嫁呢?如果你和姐姐在一起,姐姐會快樂嗎?你現在還小,不要說這些大人的事,好嗎?乖。"
"不好不好,我不!我要和姐姐在一起,我要和她結婚,我要愛她一輩子。"
啪。阿姨第一次打了風正好一巴掌。小孩哭了,從那一刻,小孩變了,變得活潑,變得開朗,變得節約,變得現實,小孩從此學會很多事,學會了假笑,學會耍賤,學會了偽裝,學會了逞強。沒有人明白男孩怎麼變成這種人,只有男孩知道,因為他想告訴姐姐:姐姐,我很好不用管我。
冥王的左手半撐著頭,右手食指不緊不慢地敲打著桌子問道:"吃出什麼了嗎?"
風正好將一個完整的麪條從嘴裏慢慢吐出,看到麪條的一端再次回到碗裡,才擦了擦眼睛和嘴,向冥王答道:"龍吐鳳,精米與河豚肉的完美搭配,更重要的是,這保證了肉質與麵的彈脆爽口,而這其中的奧秘,是在於配料,河豚肉與麵的結合本身具有創意,製作手法也是非同一般,但這碗麪的精華不在於麵,而在於湯汁,以各種不同佐料加上不同,調味品,來代替方面時使用的水,並且恰到好處,每一點麪條進入口中輕輕吮吸,會有汁水滲出,酸甜苦辣變化多端,此時的麵已經毫無意義,而河豚肉這樣的材料也顯得多餘,彷彿只是爲了襯托,或者只有河豚這樣的食材才能將湯汁收到如此完美,就像這碗麪的名字龍吐鳳,吾本九爪赤金龍,何須涅磐。"
冥王猛地站起來,用力的拍了下桌子,看著湯汁濺了風正好一身,激動的說道:“好,今生難得一知己。我這碗麪,是我的一大心血,價格高但絕對值。吃麪的人往往注重其本質,將麪條下嚥的時候,忘記了湯汁纔是最重要的。清水對各種調料的口感破壞力是最微小,所以才能使各種味道都保持在麵中。這碗麪,與其說是做麵,不如說是做味道,因為味道對人感官的衝擊力纔是我的目的,不過那名字嗎是我亂取的,小兄弟居然能胡編亂造,出口成章,我也是醉了。其實這碗麪也不是河豚肉做的,只不過是用了一條草魚,剛剛都是我嚇唬你的。”
風正好抓起大把紙擦了擦臉,然後往地上一甩,將吐出的麪條重新吸入口中,一陣狼吞虎嚥之後對冥王說道:“早聽說您和我阿姨有些瓜葛,看來是真的,不過,這件事我確實要去做個了結了。”
冥王愣了一愣,然後指著風正好的頭說:“小兄弟莫要血口噴人,你媽媽經常帶人來我這吃飯,另我這小地方風光甚許,小小年紀切莫瞎想。”
風正好轉身不理。冥王又插一句嘴:“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風正好隨手從口袋掏出一個遊戲幣轉身砸向冥王,被冥王隨手接住,風正好裝腔作勢地說了一句:“nozuonodie。”
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向風正好飛來,彈在風正好腦門上,冥王的右手在空中漂亮的旋轉然後握成了一個拳,奸笑著說道:“哼哼,whyyoutry。”
風正好直接撿起了地上了遊戲幣跑出飯店。
風正好推開了厚重的門,阿姨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風正好說道:“媽,我回來了,明天我想轉班,我知道是您走後門才讓我跟姐姐在一個尖子班,我覺得這些太多了,我想去我現在應該待的地方,什麼分數上什麼班。”
大概,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風正好,第一次叫她媽媽。她看著風正好,說道:“好,媽希望你好好的。”
“老弟,你怎麼換班了,尖子班不是挺好嗎。”
“老姐,拜託你這麼天生麗質,我就不誇你了,你老弟我裏外外都像條狗,尖子班又沒幾個妹子,我啊,再不把妹就把不到了,何況我還一學渣。”
“不許你這樣說自己,笨蛋你怎麼能這樣說自己。”
“好好我不說了姐姐你要好好努力啊。”
“你明天就換班嗎。”
“不,就今天,我不想做什麼告別,大家都巴不得我走呢。”
“別這麼說,你最近怎麼了,是不是那個大叔把你帶壞了。”
“不是啊,哎呀你別我擔心了快回家吧。”
“你不和我一起走嗎,姐姐我這麼漂亮要你保護我呢。”
“真的?”風正好平靜地掩飾自己的興奮,又說道:“那個第一排的王道好像對你有意思,哎,只可惜你弟弟我懦夫一個,不能暴打他一頓,你自己小心點,別在學習上分心。”
“知道啦,你這個傢伙。叫你平時不好好學習,原來整天想這想那的,怎麼離我那麼遠啊,想捱揍嗎。”
風正好沒有聽到姐姐的話,因為他在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竟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說完這句話,姐姐靠近著風正好,把風正好的手放在她的腰間。風正好呆呆地轉向她,從未發現,他竟然比她高出了半個頭。姐姐靠在了風正好的肩膀上,輕語道:“笨蛋,也不知道你最近怎麼了,總覺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也好換個班,你就不要被那些學霸看不起我嘲笑了,你要加油啊無論你成了什麼樣子,姐姐永遠支援你,所以你千萬不要墮落啊。”姐姐突然抽涕起來,淚水在她的眼眶裏不停滾動,順著臉頰滑下,劃過她的鼻尖,她的嘴唇,然後墜落。
風正好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紙巾,輕輕拭去姐姐的淚痕,向她承諾道:“笨蛋,笨蛋,你天天說我笨蛋,其實你纔是笨蛋。我有什麼好哭的,好了好了,放心吧,我會好好的,你也好好的。”
“嗯。”姐姐抽涕著答覆風正好,竟沒有發現,這一次他沒有叫她姐姐。
我的夢裏有朵花,她開在懸崖,而我開在路邊,接受踐踏,你問我為什麼,我說,這是愛上你的代價。於是將話含在嘴裏不說出口,看著你的背影不再挽留,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