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三恨娘子
由於馬亞武的傷剛剛治好,因此找食物的重擔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張之芥的肩上。這地方景色雖美,不成想吃的卻是如此缺乏,他尋了一盞茶的功夫,仍是一顆果子也見不到,當下垂頭喪氣起來,索性便靠坐在一棵樹下休息。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打了一下,轉頭去看,只見到了一顆通紅的果子正滾落在地上。他正好奇呢,又是一個果子飛過來,這下砸中的是他的頭顱,他“哎喲”一聲吃痛起來,樹上忽然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他抬頭一看,見上面正坐著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少女,光赤的腳上繫着一根紅繩子,兩隻白嫩的腳丫一晃一晃的。
那少女首先開口問道:“誒,你是哪來的野小子?”被這麼點大的女孩叫野小子,張之芥自然沒有什麼好臉色,他反問道:“你才野小子,野丫頭。”那少女似乎霸道慣了,被他這麼一激,直接跳下樹來,並一步步向他走過來。
等到了跟前,她卻是睜著大眼睛盯了張之芥許久,被她這麼一盯,他更加不好意思起來,剛想說讓她退後一些,沒想到一張嘴就讓她在xiong口上點了一下,他頓時動彈不得。
少女此時看了一會兒,又捏了一會兒臉之後,喃喃道:“嗯,師父說的沒錯,原來男人就長這樣。”這時張之芥的肚子終於傳來了求饒的聲音,那少女哈哈笑起來:“野小子,你餓了啊?這樣吧,你叫我三聲姑奶奶,我就放了你,怎麼樣?”
張之芥的心中此時憋著一肚子火,哪裏肯服軟,可那少女似乎並不在意,咯咯笑道:“喲,還挺有脾氣,那好吧,你在這待著吧,我的小師兄叫我吃飯去了,我吃完還要背很久的藥經,你確定還要嘴硬?”少女說話的時候特意瞄了他一眼,之後看他毫無反應,便轉身走了。
約摸過了半柱香有餘,張之芥此時已是口乾舌燥,手腳痠麻,這時他才終於服軟了,連呼了五六聲“姑奶奶”。他剛喊完,就聽樹上傳來一聲呵欠:“哎呀,知道啦知道啦,我以為你是石頭人呢,虧我還在樹上睡了一覺。”說完,她翻身下來,走過來把他穴道解了,然後她指著地上的一堆果子,大方說道:“吃吧,快吃吧,野小子。”
這時候張之芥也懶得與她計較了,接連吃下去四個果子,少女見了,呵呵笑起來:“慢點吃,野小子,哈哈哈,我得回去了。”說完,也不等張之芥答應,直接扭頭走了。走到一半,她又忽然折回來,說道:“對了,你剛叫了我六聲‘姑奶奶’,我還欠你一頓吃的,明天記得來這,順便陪我玩,知道嗎?”張之芥也不知怎的,竟然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嗯,這果子真不錯,之芥兄,你哪裏找的這個?我們六塵人傑地靈,物華天寶,各類佳果也是數不勝數。我馬亞武什麼沒吃過,不過這果子確實是第一次嚐到。”馬亞武邊大口地嚼著剛摘的紅果子邊問道。
張之介芥想起剛剛被那個少女羞辱的事情,怕被他知道自己的窘況,忙撒了個謊:“此處當真是人間仙境。果子是在西邊的一片林子裡摘的,我也不知叫什麼。”忽然他又想起什麼,又是問道:“對了,馬兄,我聽那先生講,你中的這毒可不簡單,可是結了什麼厲害的仇家?”
馬亞武答道:“他孃的,說起來我就來氣。也不知今年是不是犯了太歲,幹什麼都不順。今年開春,我與二叔準備前去四音府的武陵山收購那兒的佳茗‘人滿瓊關道’,路遇一夥蠻僧不知在商量何事,他們不問青紅皁白,直接對我們的車隊出手,府裡的家丁與護院都被他們打死,我也被那領頭的賊禿打了一掌,好在後來我二叔冒險帶我突圍,才倖免於難。”
這時張之芥想起那天帶他來的明明就是個女人啊,於是好奇問道:“額…馬兄,你說那黃衣女子,是你二叔?”馬亞武一聲大笑,說道:“之介兄誤會了,我二叔另有其人。不過,這女人也不是什麼好貨色。”張之芥越想越奇怪,問道:“不是她帶你來尋醫的嗎?怎的你這般恨她?”
馬亞武以為他認為自己是個無情無義的人,這才道出了實情:“這個女人名叫‘徐三恨’,是個武功很厲害的人。說起來,我還得叫她一聲嬸子呢。我二叔早年在瀟湘一帶遇險,後得一拳師相救,並授其武藝。
她偶然之下與我二叔結緣,本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沒想到她的門派與我二叔的師父是世仇。一開始他們覺得要拋棄這些身外的束縛,私下裏偷偷交往。
可一天她的師姐發現了秘密,這個師姐是領她進門的人,她之前一直都認為她是自己的好朋友。卻不成想,她師姐出於嫉妒她師父對她的偏心,便將她告發了,那時那女人對我二叔用情至深,在爭執之中,錯手打死了還在恢復中的師父,並殺光了整個門派。
後來那女人來投靠我二叔,我二叔的師父死活就是不同意他們的婚事,由於這個師父對我二叔恩同再造,我二叔始終不敢違逆他。後來她一怒之下刮花了自己那張美麗的臉,並改名徐三恨,從此與我馬家結下了樑子。她自稱‘一恨瀟湘千古劍,二恨人間多情郎。’”
“那她恨馬家,為何又要救你呢?”張之芥仍然不解。而馬亞武也是恨恨地說道:“那時我們被人追殺,是她出手相救。不過那時二叔身受重傷,又見我中毒頗深,就求徐三恨帶我尋高人治傷,哪成想,這惡毒女人表面答應,原來是要把我送到這。你也看到了,這施老頭不想救我,若不是當時你在,我可能就一命嗚呼了。”之後見他又是一通感謝的話,張之芥忙擺了擺手。
馬亞武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地上撿來一個物件,問道:“對了,之芥兄,沒想到你還有習武呢,就是不知這‘明駝劍法’出自哪門哪派?”
原來他手上拿著的,正是那喬冠西贈與自己的武功秘籍,可能是剛剛自己沒注意掉的,這下被他拿在手裏,張之芥心裏不禁有些緊張,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馬亞武似乎知道自己的唐突,忙說道:“哦哦,是我冒犯了,這書該是兄的家傳武學,我這就歸還。”張之芥接過來,把書放在懷裏,然後在一旁不知想些什麼。
馬亞武又道:“張兄放心,我因體質原因,這一生都不能習武的,所以你就算給我天下第一的《了凡四悟》,我也沒法練習。再說了,我這人懶散慣了,習武還不如喝花酒來得痛快,再說了,俠以武犯禁,有了一身武功,江湖上的恩怨自然就會找上門來,你今天防這個,明天防那個,後天呢?所以啊,習武不如喝花酒。”
他這番話雖然俗氣得緊,瞭解卻是頗為獨到,張之芥又對他高看了幾分。忽又想起他方纔提到的天下第一武學《了凡四悟》,不禁產生了興趣,急忙問道:“馬兄,你剛說的《了凡四悟》是什麼?”
馬亞武被他的話嚇一跳,驚呼一聲:“不是吧?兄弟。《了凡四悟》你都不知?你還算個江湖人嗎?”張之芥搖搖頭道:“我也不知自己是否處在江湖中。”說完,他想起這一個月來的所有奇遇,有性命之憂,有美人之樂,有習武之勞,也有得書之喜,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這該是喜是憂。
馬亞武此時又道:“《了凡四悟》是由當年的‘關中四聖’四人合著,關中四聖就是早年間在大蜀一帶的四位遊俠,他們四人的武功個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後來四人因緣際會,遂在關中一帶結義,世稱關中四聖。說起那關中,可真是一處可與我六塵府相提並論的寶地啊,這些年,出了好多位江湖豪客。”
他頓了頓,又道:“後來其他三人相繼離世,此書便由南聖祝風星代為保管,不過你也知道,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祝家莊有此寶,從此便不得安生了,最終因為他們窩裏鬥,鬧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祝風星便把這書交到了參雲老和尚的手上,雖然寶貝難得,不過由於這慈空寺高手眾多,這麼多年來,去冒險奪寶的,大多都沒討著什麼好果子吃。”
聽完,張之芥就問道:“馬兄,你說這書,真有這麼神嗎?真的可以得之以令天下?”
馬亞武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可能真,可能假,不過嘛,你垂涎著它,別人也垂涎著它,你拿到了,別人就來搶,搶過了,他死了,你就恩恩怨怨斬不斷了。搶不過,你死了,又是一樁江湖血案。管他呢?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有這閒工夫,還不如喝花酒去,吃著天香樓的一品珍宴,又有當造佳果,抱上三四個姑娘,鴛鴦帳裡,醉吃葡萄,豈不美哉?”
說完,他便又自顧自地吃起果子來,口中哼著不知哪裏的歌調。而張之芥經他這麼一講,忽然想起了之前與雲流蘇同處一室的曖mei滋味,霎時就一頓臉紅,忙拿著《明駝劍法》一邊鑽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