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彼此當年少
少年收拾了一下心情,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走出門外。關於馬右源的這些事,是捕風捉影也好,確有其事也罷,他都不想去過多深究。
馬亞武喝過幾輪酒了,說話也變得有些口齒不清。看到張之芥正從後院出來,小跑過去將手往他身上一搭,說道:“兄弟啊,你跑哪去了,害我好找。來,今天哥哥大喜,給我個面子,陪我喝幾杯。”他說完,兀自給少年倒了一杯。
張之芥酒量並不算好,不過仍舊沒有猶豫直接灌了進去,馬亞武見了,又將他的肩膀摟近一些,笑道:“這纔是我的好兄弟嘛,走走走,兄弟,跟我一桌,這裏三教九流的人太多,烏煙瘴氣的,看了倒胃口。”今日是馬府的大事,少年還是明白事理的,擺擺手說道:“亞武兄弟,你那桌是主家,桌上都是你們馬家有名望的人,我不過是一個外人,沒資格坐那。”馬亞武聽了,頓時一惱,“鬼話連篇,要不是兄弟你,我現在指不定在棲幽谷那塊地裏腐爛呢,還論什麼主不主家,我家就是你家,我馬家所有的東西,你想要啥都行,當然,女人除外,哈哈哈。”
聽他這麼一番慷慨陳詞,少年又是感動不已,拿過他的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大口飲了下去,又是倒了一杯在手,說道:“人逢喜事,自當浮三大白。剛那一杯,就敬天地。天地不仁,育吾曹凡俗肉身。這一杯,就敬日月。日月無息,照江湖歲月乾坤。這第三杯嘛,不敬神佛仙翁,只敬你我。願永結塵緣,不懼桑海變換,百川止奔。”少年說完,又是“咕嚕”一聲嚥了下去,一連喝下三杯,雖然這烈酒有些上頭,他仍舊喊了聲“痛快,痛快。”
馬亞武沒有念過多少書,只哈哈笑道:“那些個文縐縐的話,就是拿棍子打我我也不會講,我馬亞武只知道你是我兄弟,管他孃的天地日月,滿天神佛。來來來,喝個痛快。”馬亞武領著少年離開前,特意回頭說道:“大傢伙給我可勁吃,今日的酒水全由我馬亞武負責,有喝醉了不識路的,我馬家家丁可以送你們回家,免你們後顧之憂。諸位,儘管喝吧,世道太苦,且盡歡愉。“謝謝馬公子。”此時,無論是鄙夷的,或是巴結的人,聽了他這番豪爽的話,都齊齊舉起杯來。客人們的興致達到極致,杯盞交錯,碎碎平安。
那些客人走一波來一波,這一日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人定時分,才陸陸續續地散了一些。客人們吃剩的食物,把城裏數以千計的乞兒也養肥了一些。
不過,大傢伙到後來才發現,馬家少爺失蹤了。新婚之日,新郎竟然失蹤了,這可了得。府裡的家丁找了許久,最後找到他時,大傢伙才發現,原來他正跟張之芥躲在一張桌子底下。兩人都是喝得爛醉如泥,相互依著。
當大傢伙合力把馬亞武送到新房裏時,見了他爛醉的樣子,小翠倒並沒有生氣,反而是耐心地為他收拾好行頭。怕他出什麼事,小翠就這麼坐在他身邊,一直守著他。到半夜時分,馬亞武又是冷不丁地喊了一句:“兄弟,喝,我馬亞武什麼都不缺,就缺個暖被窩的女人跟能一起喝醉的兄弟。”小翠輕輕拍了他的手一下,摸了摸他的臉,嬌笑道:“還想著喝酒呢,傻瓜相公。”隨後將手握住了他。
馬亞武感覺舒服了許多,終於不再鬧了,滿意地說道:“可是,我現在啥也不缺了。”
因為馬亞武娶親這檔子事,張之芥與花音又在馬府留了一段時間。轉眼間迎來了八月,七月的桂花沒了,城裏的桂花酥也消失了蹤影。花音在高牆大院裏也住得厭了,終於忍不住要走了,她到底是個不肯受拘束的人,高門大戶哪裏鎖得住她。於是,少年挑了個好天,正式辭別了馬家。
馬亞武與小翠一路送到了瀟湘城外,又是忍不住勸道:“兄弟,再留再留幾天,八月我們這有中秋燈會,熱鬧著呢,九月有賞菊大會,十月是我們這特有的瀟湘水節,十一月這兒的一種果子‘凍了心’也該成熟了,好玩著呢,再住一段時間。”少年的本意就是歸隱田園,在馬府已經住了夠多的日子,他再也不敢打擾了。馬亞武見勸不動她,又將話鋒轉向花音,說道:“花音妹子,你再勸勸我兄弟,讓他多留幾天,中秋燈會吃的也是不少哩。”以往這話一出,花音定然又會轉頭去求張之芥。可是沒想到這一次,她竟然堅決地說道:“不吃,我跟野小子走了,住得厭了。”
馬亞武見她態度如此果決,又是疑問道:“花音妹子,你以往可不是這樣的,是不是府裡有哪個不長眼的開罪了你?你放心,哥哥給你做主。”花音點頭,隨後一指他,罵了一句“馬亞武,你變態。”
“啊?花音妹子,這從何而解啊?”馬亞武聽得一頭霧水。花音又道:“我幾次約小翠姐姐出去玩,都發現你在床上欺負小翠姐姐,幾天前,我都聽到小翠姐姐的哭喊聲了,你不要臉。那小冊子的東西野小子跟我說了,是心裏不正的人才會做的。”這話一出,小翠憋得一句話也說不出,連這馬亞武也是難得臉紅起來。張之芥爲了緩解尷尬,咳嗽兩聲,說道:“亞武兄弟,你別跟她一般見識,童言無忌。退隱江湖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你是知道的。而且我們就住在鏡湖,你們若想念了,就讓小三子趕馬車來,行程不會太久的。”
馬亞武被花音這麼一說,已不好意思說其他的了,只得點點頭,心虛地說道:“那好,兄弟注意安全,路上小心。”兩人就這麼鬧了個大紅臉,急忙上了馬車,回了府裡。張之芥對眼前的少女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道:“花音啊,這是別人的閨房之事,下次不準亂說,知道嗎?”“哦,好的,我下次只告訴你一個人。”花音點點頭,笑道。張之芥又是拍了一下她的小腦袋,微微訓斥道:“也不要告訴我,這是別人的家事,你誰都不能說,自己知道就好。”“哦哦,那好。”
二人一馬走在路上,這馬依舊是小霸王送的那匹黑馬,經過馬府的精心照料,比之前模樣更俊,顯得無比精神,要說這是“千里駒”,也足以讓人信服。不過兩人並不著急,一路就這麼遊山玩水,頗為自得。
“野小子啊,等到了鏡湖我教你騎馬吧,騎馬很好玩的,到時候我們來賽跑。”花音忽然說道。少年卻是搖搖頭,笑道:“我不學,我娘子會騎馬就讓她來,我就負責安心坐著就好。”“你不想跟我賽馬嗎?很好玩的。”“不不,有娘子在,我纔不想另外騎一頭笨馬呢!”少年說完,在她腰間緊了緊手。那黑馬不滿地叫了一聲,花音笑道:“你看,小黑不樂意了,你再說笨馬,小心他把你甩下去。”“別別,黑大哥,你是好馬,我無心的,別甩下我,別甩下我。”少女哈哈笑起來:“真是個傻蛋,你跟它說這些哪裏有用哩。不過你倒是不用擔心,我掌馬穩當著呢,不會摔著你,你莫怕。”
“我家娘子真是厲害,什麼都會,要不,以後你就保護我吧。”少年笑道。少女聽了,頗認真地點點頭道:“那當然,我是你娘子嘛,當然要好好看著你,你放心,以後誰都不能欺負你,不然我就拿針扎他,扎死他再用‘賽佗針法’救活,再扎死他,再救活。”這頗為陰毒的耍人伎倆,讓少年聽了一陣膽寒,求饒道:“娘子,我們約法三章吧,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拿針扎我,行不?”“咦,原來野小子你怕針啊,那行,我不答應你。讓你晚上手老是不老實,下次睡覺我要再抓到你的手亂摸,我就把你手臂的穴道封了,讓你動彈不得。”她這話一說完,少年摸摸地將手收回,背過去笑道:“不會不會,娘子,我最老實了,你是知道的。”
“誒,這裏好像來過喲,野小子。”花音忽然叫了一聲。此話一出,少年急忙打量起四周來,當看到“瓊關”二字時,頓時明白過來,這裏不就是去年與馬亞武一同去武陵山經過的地方嗎?那天下第一名茶“人滿瓊關道”與這也是頗有淵源。“也不知桃花林裡的那個老爺爺怎麼樣了?他家的‘逃憂’,我好想再嘗一口啊。”少女回憶起那酒的甘甜味道,不禁砸了咂嘴。
少年看了她這模樣,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娘子,要不,我們進去看看?”“哈哈,好。”沒想到少女立馬點頭答應下來,又急忙催著胯下的黑馬往裏面鑽。見了她這模樣,少年又是哈哈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