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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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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6章 瓜葛

    “而且,他並不願意讓你看見。”歐蝶雙手亂飛,空氣中留下的殘影如同彼岸花一樣,“這說明,伊信哥哥並不全然相信你,而陳資哥也同樣心存芥蒂的防備他,我說得對嗎?”

    陳資目光一凝,隱約含有殺氣。

    兩人之間存在著驟然降低的氣壓,眼神交鋒之際,誰也不肯退讓。

    “難道你就沒有隱瞞嗎?”陳資莞爾一笑,打破死寂的沉默,“比如你的真實年齡。”

    “虛歲二十有八。”歐蝶挑釁的起身,仰頭與他對視。

    陳資未料到如此直接,剎時間有些吃噎。

    雖然沒有說話,但單從眼神就能看出——你敢問,我就敢答。

    陳資不甘示弱:“那你應該明知我還在調查東瀛的動靜,若有可能,會死大批人,你遠渡重洋而來,目的是什麼,我懷疑你的動機。”

    兩人之間淡薄的那層和睦的表現被撕破,雙方皆是處於警戒備戰狀態,就等著誰先亮出獠牙,然後自己再伺機給出致命一擊。

    “我不會害他。”歐蝶笑意更深,嘴角居然還露出顆可愛的小虎牙,尖尖的,如同幼獸剛生長出來的利牙,儘管渺小但卻不容小覷,“殺人放火是件連眼睛都不需要我眨的事,所以背叛國門與我來說,並不需要有任何猶豫。”

    陳資麵沉似水的掃視他,似乎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透,眼神帶刀,俊利的眉峰含刃,若是常人遭此對視,恐怕不出半刻就得敗下陣來。

    “你最好不要利用伊信哥哥對你的感情。”說話間,袖中的短刃已經抽出,刀光劍影之間,刀刃已經擱在對方的脖子上,歐蝶歪著頭,“你為朝堂辦事無可厚非,可你也應當明白伊信哥哥無心為帝王效力,當初先帝將帝王心術用到極致,爲了制衡各方勢力,不得不啟用還是雛形的幻影盟,正因如此,他的父親也不會就這樣輕易的被趕下臺。”

    陳資神情一僵,耳畔迴響著今早伊信的私語。

    “伊信哥哥之所以對你隱瞞,是因不想讓你為難,他揹負著血海深仇,而你卻向着他殺父仇人的幫兇。”歐蝶刀刃逼近一分,頃刻便有血滴順著冰涼森冷的刀刃蜿蜒流下,“情到深處大約不過如此。”

    陳資眸光漆黑,再明亮的陽光也照射不進去,驟然被他戳破,登時狼狽不堪的想要逃離。

    “看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陳資沉吟良久,聲線暗沉,“論年齡,我或許應該稱你為前輩。”

    歐蝶神色不變的收刀,那薄刃靈巧的收縮回窄袖中。

    “我不出手殺你,相反此後到了東瀛,我更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歐蝶回身,看向東邊的天空,“畢竟你死了,伊信哥哥定然會恨死我。”

    刀口劃開的傷口很淺,但不知歐蝶用了什麼邪門的方法,傷口處灌入冷颼的涼意,順著四肢百骸流躥,頃刻便跑便全身,那種從骨子裏滲透出來的刺冰叫人雙膝一軟,猛的人蜷縮在地,抖成一團。

    這種痛楚難以形容,似乎用什麼東西要衝破那層皮肉而出,有些癢和痠麻,尤其是約拇指長的傷口,好像有千萬蟲蟻在撕咬,他極度想要去伸手去抓撓,可在半途又硬生生忍住。

    歐蝶莫名其妙的看懂他無聲的想法,倘若扣除爪印,伊信勢必會發現盤問,那時雙方都逃不了他的毒眼。

    歐蝶雙手將豎起的中指和食指輕搭在一起,同時嘴中唸唸有詞。

    陳資的餘光瞄到他飛亂的烏髮以及快速在他身邊盤旋的落葉。

    在天色合一的四幕中,少年衣訣翻飛,初見時的那種單薄又堅韌不屈的感覺又回來了。

    歐蝶收聲後,一切又歸於平靜,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漠然詢問道:“疼嗎?”

    陳資緊咬的牙關還是止不住的發出咯咯的聲響,嶙峋的指節攀上粗壯的樹樁,手背上青筋暴起,突起的蝴蝶骨也在顫抖,看起來整個人都是搖搖欲墜。

    他倚著樹樁站定,轉身背靠著喘息粗氣,滿臉全是驚汗。

    而他脖子上淺淡的傷口正在快速收合,不消半刻後消失不見,好像從來沒有過一樣。

    陳資原地喘了大半天才得以平復。

    “我已經給你下咒。”歐蝶往後錯步,“但願你不要負他,否則你體內的咒印會反噬將你吞沒。”

    陳資嘴唇開合,發現自己已然說不出話來,索性便放棄。

    歐蝶會唇語,開頭那幾個字他讀得懂——莫要說辜負……

    後續的話不用出口,歐蝶也大致能猜到。

    與此同時,柴房內的伊信尋了板凳,悠閒的翹起二郎腿。

    伊信從來都不主張用刑,若是囚犯要死不鬆口,十大酷刑全擺上,也只會適得其反。

    他不由自主的向前傾身,雙目微斂,瞳孔如貓一般的豎起來,繪成細線,那罅隙中彷彿收納了整個柴房中所有的光線。

    那目光深幽,月野麻田不敢和他對視過久。

    伊信得找到堅不可摧的外殼下藏住的軟肋,在趁其不備的時候擊潰他的防線。

    首先,他得有充足的耐心和洞察入微的眼睛。

    伊信早已收起那副地痞流氓耍無賴的表像,不顯露山水的眉宇越發深邃。

    月野麻田等了半天都沒見他嘣出一個字,相當煩躁的扭動肥胖的身軀。

    “要吃酒嗎。”伊信忽而噗嗤笑出聲,起身將牆角堆放的乾草裡搜刮出兩壇酒。

    月野麻田保不齊他走的什麼野路子,不敢輕易回答。

    伊信徑直開啟一罈,豪放不羈的狂喝一口。

    “你們那小島有桂花釀造的酒嗎?”伊信咂摸幾下,意猶未盡道,“聽說前些年貴國的天皇和部下的諸將軍起矛盾,相互殺得頭破血流,據說新任統領貴國的是位縣長。”

    “你想說什麼?”

    伊信不動聲色的冷笑,從善如流的接話:“窮山僻壤的地方還有待開發,去年還派出使者向我天朝示好,藉此希望我朝救濟物資給那位縣長。”

    語氣中不乏輕蔑,月野麻田又是一根筋,被他這樣刺激,果斷忘了向前他無聲的試探,色厲荏苒道:“放屁。”

    “嗯哼?”伊信充滿戲謔道。

    意識到上當,月野麻田鼻孔噴氣,用每個毛孔表達他的不服。

    “雖說你心眼是小了點。”伊信大方的伸手,將酒糟口對準他的嘴角,“來品嚐下唄。”

    說著還特意解開捆綁雙手的麻繩,不過見他扭頭歪嘴,伊信噗嗤出聲嘲笑道:“沒毒,我都喝了大半,小嘬一口不要命,況且想你死,我何苦這樣委婉,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月野麻田不吃這套,奮力朝地上啐一口唾沫。

    伊信也不惱,自顧自的把滿壇酒喝見了底,完後又開啟一壺。

    這次伊信喝得不緊不慢,整室內只聽見咕嚕的流水聲,月野麻田餓了一晚,現在肚子正嚎叫著,不自覺的吞了好幾口唾沫。

    經過這回合的打探,伊信表面上看著波瀾不驚,實際心中有底,這死胖子軟硬不吃,但卻並沒自己想象中的那麼置生死於度外,放才他給過對方免受苦難的機會,可月野麻田卻沒有咬舌自盡。

    伊信悠然的瞥眼牆壁上掛著的一把廢刀,刀刃已經生鈍,側峰也有鐵鏽遍佈。

    月野麻田敏銳的捕捉到對方的視線,梗著脖子道:“軟的不成,現在想動刑?”

    “閣下能說一口順溜的中原官話,那想必對大理寺有過了解罷。”伊信取下鈍刀,拿在手中反覆掂量,“若是有心,就連我腳下的乾草都能成為刑具,需要說明怎麼使用嗎?”

    “有種就全部報上來!”

    伊信悄無聲息的環繞在他身後,將刀擱在他頭頂上,刀鋒立在他的發頂,然後緩慢挪開手。

    “咋們先來玩個遊戲。”伊信誠懇道,“只要刀不落地,我就放你走。”

    “不用急著質疑我,畢竟男子漢大丈夫,要是出爾反爾,你大可以向我夫人告狀。”伊信預料他要辯駁,搶先說完。

    “畢竟審訊你沒意思,反正你又不會說實話。”伊信走向緊閉的房門前站定回頭,單眨左眼,“我去和夫人膩歪會兒再回來。”

    月野麻田徹底被他的陰晴不定給整懵逼了。

    梧桐樹下的兩位還在無聲的對持著。

    前方的柴房門緩慢從內推開,陳資瞳孔驟然擴大,旋即挺直腰板,舉步向前。

    歐蝶順著他的視線回頭,只見伊信踱步而來。

    陳資低頭整理被他抓握生了褶皺的衣袖,眉宇間的陰霾一掃而空。

    “審訊得如何?”

    “還不急,這才第一步。”伊信疑惑的盯著對方,“阿資你好像很累?”

    陳資已經把掩飾得萬無一失,只好伊信不動手動腳伸手來抱他,那麼衣裳被冷汗浸透便不會被發現。

    他一邊驚訝於對方的敏銳細緻,一邊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看你胸有成竹,想必接下來也就不用我和歐蝶插手幫忙了。”

    刻意被提到的歐蝶迅速抬眉,雙方視線再次交鋒。

    少年意味不明的臉浮上詭譎的笑意:“不過伊信哥哥千萬不要大意,能與宗門產生瓜葛的人,都不是等閒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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