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衝動
炮響前,顧文興大半隻身全到在靠牆外,加上他左腿使不上力,關鍵時刻極有可能重心不穩,從頂上栽下這十丈高門。
城底下全是火星四濺,黑漆漆的炮口緊隨又轟出一發。
威遠頂著炮火,往前衝上牆頂,半途卻被天外飛石砸得頭破血流,耳邊是嗡嗡鳴響,徒勞的張大嘴:“顧文興!”
“副將!”身後有小兵爬出,驚喜道,“我們沒死!”
頭頂已經被轟成了火燒雲,硝煙瀰漫到天亮十分,都未曾散去。
“你說,顧將軍會輸嗎?”年輕的天子負手立在紫禁城牆。
於情於理,這時就應該說些天助大祁之類的場面話,然而這語調陰陽怪氣,身後的內侍左右權衡下,最後挑些穩妥的話來回復:“北原看似來勢洶洶,但論軍力,建朝以來曾未被超過。”
北原可是顧家人的老巢,雖說顧家軍已經被打散,但根還在,由顧文興親自出麵,說不定在最關鍵時刻還會挺身而出。
“沒錯,曾經顧大將軍戰無不勝,其獨子必定後浪推前浪,所以朕今後並不需要在運糧去前線,相信不出半月,定能擊退敵軍。”
瘋了!
內侍沒能掩住情緒,震驚的抬眉看他。
沒糧,那些前線士兵還怎麼打仗!
“陛下這出一石二鳥,用得真好。”
司青竹冷笑的將手中的杯盞往桌面重重一砸,沉沉的看著面前的那堵白牆。
現在不出糧,顧文興所帶軍隊只能主動出城背水一戰,如今北原人多兵強馬壯,或許領兵得當,能夠暫退敵軍。
可是顧文興左腿有傷,他身為主帥,比當衝鋒在前以鼓士氣,哪怕是十拿九穩的勝利,那條腿也徹底廢了。
此後顧家再無威脅,然後皇帝又瞄準時機,送出軍糧物資,絕望中看到希望,軍士大振,重新主動出擊或者縮回龜殼都是萬無一失。
他的指尖被捏得冷白近乎透明,新張到一半的指甲似乎開始破裂。
當夜敵軍的夜襲很快加急傳入京城,是大捷。
這次的偷襲相當奇葩,敵軍在聽說他們的世敵來後,非常激動,加上先前的勝利讓他們衝混頭腦,以至於幾位韃靼人激動之下私自架著炮臺開到城牆底下,對著牆頭一陣猛轟。
當然他們也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城牆若是如容易攻下,雙方也不至於僵持不下半月。
他們的炮臺有兩都有故障,真正有能用上的只有一架,所以起初只是虛張聲勢,原計劃是打算把顧文興給激出來,然後死命轟他一個。
曾經的老顧將軍把他們打得東逃西竄,苦不堪言。
現在老的沒了,只剩他兒子,理所當然的是父債子還。
只是萬萬沒想到,顧文興當夜值夜,壓根不需要他們多此一舉。
同時顧文興在西域擔任校尉期間,沒少親自檢查軍械,哪裏有故障哪處需要調整,他只消一眼便知。
所以這次敵軍,就虧在沒能全方位瞭解對手。
在第一聲炮火轟出後,顧文興就有所懷疑,所以不怕死衝到最高牆,舉目往下望,那晚正是滿月,他目力絕佳,當下就拉弓射箭,利用擦越出的火花將壞掉的大炮色點燃。
祁朝武器先進,尤其是火藥極速用得爐火純青。
尤其是這炮臺,雖然笨重,執行起來相當麻煩,但貴在威力巨大,頃刻就掃荒殲滅對手。
幾曾何時,它可是這些韃靼人的噩夢。
打造這樣的武器,自然是工程量巨大,最後的成果難免出現紕漏。
比如射程不如弓箭那般遠,其次點燃後極有可能射不出炮火,這還不是最致命,偏偏有時瞄準度不夠,容易射歪。
那晚,見到顧文興以後就興奮過度韃靼人,完全沒留意到已經被那箭點燃的炮火嘶嘶迅燒。
更倒黴的是,那臺出問題的炮火點燃後,居然朝反方向發射。
駐紮在城外的韃靼人和叛軍離得並不遠,剛剛好,就是這臺大炮射程範圍之內。
也就是說,他們這是玩火搞集體自殺。
京中文武百官得知喜報後,無不雀躍歡騰。
就連金鑾大殿裡的皇帝面上笑容也比以往多了幾分真實。
然而藺鄔卻有些心驚膽戰。
司青竹比所以人都先一步知道捷報,當晚夜襲還未結束,威遠先發出私信告知,而且還特別註明,此次全軍包括顧文興在內都安然無恙,甚至在附上了顧文興隨身帶著的玉佩。
這欲蓋彌彰的意圖簡直是已經躍然紙上。
司青竹臉色相當難看,甚至還有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懼驚慌。
“媽的!蠢貨!”顧文興躺在支架上,用僅剩的力氣叫罵,“誰叫你自作聰明提前寫信給他!”
幸好賬外無人,大家都忙著慶祝這次意外得勝,除了威遠就再無外人在。
顧文興命大,被熱浪掀得前俯後仰,再命懸一線之際,又被緊接轟出的炮火炸開出的橫木不幸砸中……腰腹,由於衝擊力過大,他底盤不穩,當下就被撞開三尺之外,從牆下直接沒有懸念掉下去。
雖然沒掉在城外,但卻摔沒了半條命。
被撿到時,整個人都泡在血泊中。
如今顧主帥摔斷了三根肋骨,完好的右腿也折了。
正好左右對稱,齊了。
要不是現在大夫囑咐過,不宜作誇張動作,以免牽動斷裂肋骨,顧文興早就伸出爪子掐死他這個龜兒子。
“不然還能怎麼辦!”威遠不甘落後的吼唾沫星子,“是誰當初在京城死要面子活受罪,拖著條廢腿他眼前亂晃,我這不是叫司御史放寬心嗎?否則他還不得拋下一切飛過來早你?”
顧文興吐出一口魂來,剛纔過於激憤,被繃帶纏住胸腔又開始刺痛起來,無法只能忍下火氣,扶額悲傷的感嘆:“你這是不瞭解他。”
司青竹識大局,就算現在不顧一切的飛過來,也無濟於事。
所以那封信怕是會要他命,只會激得他作更加瘋狂的舉動。
司青竹這人表面平易近人又成熟穩住,實際上就是一座沒有爆發的死火山,等哪天燃起來,他就是叢林野獸。
顧文興算是看明白了,身邊結交的人沒個讓自己省心。
“你讓我多活幾年罷。”顧文興有氣無力的看著頭頂的白帳,“以後在發生類似的事前,能夠不要衝動行事,你現在扶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