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革職查辦
微火繾綣而上,白紙黑字的信直燒到指尖,落地的黑灰煙片悄無聲息。
熱茶很快奉上,在這之前,他便已經重新換好衣物,唯獨鐵皮卻不好安置。
貼身藏著說不定也有暴露在外的時候,藏家裏更不必言,那日的大火還歷歷在目。
司青竹沒做過多猶豫,暫時將它重新放置在木盒中。
“主子。”門外的藺鄔躬身端茶輕叩木雕門。
沒多會,門朝內開啟,玉立著平和雲輕的司御史。
“擱放在桌便可。”
此時天色已是暗沉,隱隱有下雨的徵兆。
果不其然,傾盆大雨不過盞茶功夫便滂沱而落,砸在屋簷上後又飛濺水花,最後落在青石地板上,炸出了暈圈波浪,剎是好看。
茶冒出的團團熱氣片刻就成了絲縷白煙,最後消散不復。
茶水被藺鄔溫了又溫,也不見他動過。
司青竹只坐在桌前,拿著針線兀自縫補。
“主子若不然,請個女僕過來罷。”藺鄔見他動作生澀,已經十指都被扎出血來,“或者拿去布莊差人來做。”
司青竹長時間盯著一處,視線有些疲勞,聞言掐住眉心揉捏:“無妨,閒來無事做些手工活打發時間。”
藺鄔哭笑不得,自己的主子總是幹些女工活,搞不得都開始懷疑司大人莫不是前世女兒身,賢惠節約又持家。
當然這樣歲月靜好的日子從指縫流過到了頭。
新年本是新氣象,今日的朝堂也不似以往那樣吵吵嚷嚷,就連和內閣的三位大臣述去年各地官員掌職情況時,間或提出的質疑聲量也比往常小些。
當彙報到顧副軍與威遠將軍在西域虧空銀兩事時,暫時寧靜的表象終於撕破。
隨同司御史的官員拿出相干證據,力證五千萬兩黃金的流失是確有著落,只有額外行蹤不明的三百兩是被顧文興拿去養女人了。
反對質疑不在少數,因為軍用兵器哪怕是用上堅不可摧的鍛造材料,也要不了如此多的黃金。
戶部的侍郎早就準備好說辭,說是最新研發的火統所需材料均只有江南可產出,然而前年的大旱導致產出量少之又少,加上民間倒賣私活,所以火統被炒到了天價。
皇帝高坐在龍椅上,閒閒的磕著瓜子,扶手上的瓜子仁堆成了小山。
空大人涼涼的掃視眾人一眼,陰陽怪氣的插話:“烏合之衆,聽風就是雨。”
這席話成功迎來小皇帝的注意,瓜子殼飄落地,他歪著頭:“此話怎講?”
“啟稟陛下,下官可以佐證,這位顧副軍雖然表面上只彈了區區三百兩,然私下作風糜爛,西域的女人各個能歌善舞,所以叫價很高。”
“如此說來。”小皇帝沉思,眼珠子咕嚕打轉,“顧副軍養了不止一個女人?”
“對!”空大人義正言辭,見小皇帝已經把天枰搖向他,底氣十足說話也是鏗鏘有力,“據說他還和亡國的樓蘭公主牽扯不清。”
此言一出,群臣噤聲,最後統一的倒抽吸氣。
樓蘭雖然已亡,但先帝看著是自投的份上,一直對樓蘭人不斷幫扶,未動殺念,但中原和樓蘭總歸是廝殺將近百年的恩怨在先,他一位手握兵權的副軍居然被昔日的敵人色令智昏,簡直是公然作死。
轉而又有臣子諫言,為顧文興說情。
最後爭吵愈演愈烈,而司青竹始終避嫌一直乾站着不肯出聲,以至於空大人更加囂張,然而口才有限,說不過對面的工部尚書,當場捲袖要動手。
“空大人還且冷靜。”大理寺少卿上前出手按住躁動的空大人,“本官說句公道話,那日你和顧副軍起口角衝突時,據說也是這樣三句不過就欲打人,不過顧副軍脾氣好,並未與您計較。”
這是實話,空大人吹鬍子瞪眼看他。
看戲的首輔這才幽然發聲:“空侍郎一直說自己有證據,那敢問何時才能呈上。”
“微臣……可以發誓!”空侍郎情急之下竟然手指朝天,“證據目前雖還沒出現,但微臣字句都是出自肺腑。”
空侍郎直腸子,先前在浙江任職,兩袖清風為官正派,從不苛刻百姓,稅收時也不會私動手腳,甚至敢為民發聲,得罪不少高職官員,所以才被兵部尚書看重舉薦入京。
入京後此人依舊我行我素,官場那套基本在他身上無效。
以至於就連幼帝也看得出此人是一根筋,典型的嫉惡如仇,看不慣誰就死磕到底。
首輔眼角抽搐,怒道:“既然沒有真憑實據,就莫要搬弄是非!”
司青竹這時也站出來:“微臣也說句公道話,此行西域,眾位同僚也都看在眼裏,西域各國混雜風土民情不盡相同,管理起來相當麻煩,不僅需要和他們講理立規,還要軟硬兼施,必要時還得動用武力,然而這幾年西域雖小事不斷,但也絕無大事發生,二位將軍在其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空侍郎鼻孔朝天,氣哼哼:“滿朝文武誰不知道你和顧副軍的關係,明擺着是在為他說話。”
司青竹倒是坦蕩蕩回覆:“好友被人污衊,本官身為摯交理應出面說情,否則本官未免也不近人情,太恩將仇報了罷。”
空侍郎臉紅脖子粗,半響無言以對,乾脆甩袖而去。
小皇帝對此也是見怪不怪,開始一把握住所有的瓜子仁一口嚼入肚,內侍趕緊端上水給他潤喉。
“朕見諸位也沒吵出名堂,不如就先退朝,此事也不必那再朝堂來再議,就交給李先生處理罷。”
李先生便是內閣的首輔,也是小皇帝的教書先生。
首輔諾應後,黃簾後的太監尖聲宣佈退朝。
小皇帝只想玩,不管事,所以首輔邊將此折了箇中,草擬道旨,將顧副軍和威遠降職一級,罰俸三年,同時禁足半年思過,若此後再有不當言行,便革職查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