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你醒了嗎？”

    歸一的聲音從門外響起，九九趕緊道：“我醒了，我醒了。”

    說好的一個人守一個時辰，她一整個下午都睡過去了，又讓歸一吃虧了。

    “我有些累了，去眯一會兒，換你來守。”

    “可以。”九九朝向青煞，眼神暗示他不要出聲音，自己開啟房門走出去看。

    “我來吧，你去睡。”

    歸一見九九來了，就要往他們的房間去。

    “你幹什麼呀？”九九拉住歸一，“你去張大娘和張大叔的屋子吧。”

    “為什麼呀？”歸一不解。這段日子，他一直都住在那間屋子，怎麼現在要換了？

    “張大叔和張大娘的屋子都多少天沒有住人了？他們還陽之後虛弱的很需要一些陽氣，所以你就去他們屋子住。”

    九九的話其實並無道理，屋子裏若是太長時間不住人，自然而然就會引來妖邪鬼怪，即便是那些不該來的東西沒有來。也會滋生陰間之氣，搞得屋子裏的氣氛令人毛骨悚然。

    “明白了。”歸一沒有多想，走向那屋，關上門就去歇息了。

    九九跑到門邊，確認歸一已經睡下，呼吸安穩了，就坐回客廳裡的板凳上：“他睡著了，你可以出來活動活動了。”

    “哦。”青煞走出房門，看見客廳裡的三具肉身，來到九九身邊坐了下來。“這家人也是夠倒黴了。”

    “我也覺得。”九九雙手撐著下巴，“其實他們三個人挺好的。我就不懂了，為什麼，不管是現實生活中還是故事裏，都是好人受災呢？”

    “你以為壞人就不受災了。”

    “那我怎麼沒見著？”

    “那只是你沒見著而已。”

    青煞是誰啊？他是住地府長大的。他天天在家門口晃一晃，就能聽到某某惡人被判無期地獄，某某負心漢永世不得超生，某某騙子要接受來自東洋的新型懲罰——吞一千根針。

    做壞事是有報應的，只不過或遲或早而已。凡間的人沒有見過地獄的景象。總是抱怨，認為做好事沒有用。反正做壞事也沒代價。誰曉得這一筆筆的。全都記在賬上了。

    “青煞，你怎麼懂這麼多呀？”九九側頭看他，桌上的燭光照亮了他白皙的面龐。九九發現，青煞不要說那些討人厭的話時，真是個上天入地都難得一覓得美男子。

    “這很奇怪嗎？”青煞活了這麼久。雖然沒去凡間歷劫，可是這些來自凡間的鬼魂。就好像是一世一世的劫難，教會了他無數道理。

    “我以前就光是在忘川河畔喝一壺酒，就能聽300個故事。”那些鬼個個都是心中有怨氣的人，他們之中有人抱怨自己的伴侶不忠，有人抱怨自己的老闆不仗義。有的人被朋友背叛。有的人被親人拋棄。青煞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渾身酒氣引來了這些想要被傾訴的人。他們就那麼自然的坐在他身邊。絮絮叨叨的講起自己的故事。

    “這麼好？”九九扁起嘴。“我想聽一個故事可得費盡唇舌，對那些鬼魂關懷備至，他們才肯講呢。”

    “那是你沒有酒。”青煞說起自己最愛的東西，非常自然的揚起了唇角。“你知道喝酒什麼感覺嗎？”

    “但是不說了，好道士永遠不喝酒。”九九雙手在胸前畫叉，“喝了酒之後人就神志不清了。到時候要是來了妖魔鬼怪，你怎麼保護別人？”

    “戰鬥之前當然不能喝酒了。”青煞知道她又誤會了，“我說的是想放鬆的時候。”

    “那我想放鬆，我就睡覺了，為什麼一定要喝酒？”九九想著，忽然長大了嘴巴，“你——”

    “我怎麼了？”青煞剛問完，就被她的拳頭砸了。

    “你害我喝酒了！”

    她這麼一怒一罵，青煞隱約想起來，那次帶她去青/樓，讓姑娘們灌她白酒的事情。

    “哦，是有這麼回事。”

    “我要殺了你。”九九一把撲倒他，“氣死我了！我是發了誓，絕對不能喝酒的！”

    半仙說話，可靈了，破了誓言，懲罰真的會降臨。

    青煞知道這回事，也能明白這好好的小姑娘怎麼忽然就“瘋了”。

    “你發誓都說了什麼？”青煞儘量避開她的攻擊，找空隙詢問道。

    “我發誓，如果我喝酒，我就會禿頭！”

    青煞知道這不是笑的時機，可他憋不住。

    “哈哈哈！”

    “你笑個屁！！！”九九真的眼角有了淚花。

    大師父爲了檢驗大家的誠意。他刻意讓所有人都貼上了心聲符，說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然後以此起誓。

    “真狠。”青煞倒是笑出了眼淚，“哈哈哈，你們道觀在哪裏？我，我有空一定去看看。”

    “不准你看！”九九快氣死了。

    當年他發這個毒誓的時候，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破誓，因為他壓根對酒不感興趣。反而是師兄們，一個個捶胸頓足。當時她還以為自己會成為道觀裡面唯一一個成功守住誓言的人。誰想到——

    “我一定要殺了你。”

    “別。”青煞提醒她，“你不是說了，答應了白無常要保護我嗎？”

    “那我就等你不用我保護的時候再殺你！”九九摸著自己的頭髮，哭的冒出了鼻涕泡。“我的頭髮呀......我的頭髮要沒了......”

    “乖，不過就是頭髮嘛？沒就沒了。”青煞幸災樂禍。“當光頭多好呀，又不用洗頭。還不用梳頭。”

    “去死！”九九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從現在開始你不許跟我說話！”

    “我偏要跟你說話。”青煞就喜歡看她生氣，“小禿子，小禿子。”

    “你纔是禿子！！！”九九氣地跳腳，吵醒了一旁的十靈兒。

    “主人，你怎麼了？”她打著哈欠從牆裏邊跑出來。

    “沒事，你睡你的。”九九揮手讓她回去，十靈兒眯著眼睛又回到了牆裏。

    “那是守護靈？”青煞很奇怪為什麼自己能看得見。

    “你現在不是人類嗎？”九九也覺得奇怪。

    “怪了。”青煞看著自己的手心，“我不應該看得見的。”

    “對啊。”九九想起今早的事情，“你好像還能看見四腿兒吧。”

    “你說你那馬車伕——”青煞這纔回過神，“我還能看見土地公吧！”

    “對啊，你怎麼會看的見土地公......”九九悟了，“我明白了，你不是普通的人類，你是有靈感的人類，就是可以做巫師的那種。”

    巫師和道士不同，他們不需要半仙的血緣，只要能夠有超越普通人的靈感，雖說不能看見妖怪的實體，卻能夠感知到邪祟，並且與神仙及善良的守護靈對話，靠他們的幫助來驅除邪祟。

    道士因為可以藉助神力，又有神仙的血統，才能剷除或者封印，而巫師只能將不祥之物從一處趕到另一處，不能根本解決問題。

    “你可以發展一下這個技能啊。”九九一拍手，“巫師也是可以戰鬥的，只是沒辦法斬妖。你要不要修煉一下？”

    “為什麼？”

    青煞堂堂一個原神仙，為何要自貶身份，做一個經常被誤會的巫師啊？

    “這樣我保護你的壓力不會那麼大嘛。”九九在乾坤袋裏翻找，“你要是什麼都不會，那鬼直接掏了你的心，我怎麼救你？你要是做了巫師，好歹能畫個圈圈保護自己，撐到我來啊。”

    幹嘛這麼麻煩，等白無常抓來月蟾不就行了？

    青煞在心裏低估，但是拗不過九九，還是隻有乖乖看她遞來的小冊子。

    “這是我大師父親自編寫的，據說原件是祖師爺的手稿。”

    青煞看了一眼封面，赫然寫著——巫師的自我修養。

    “這什麼鬼書......”一看就是很不靠譜的樣子。

    “這是關鍵時刻能救你命的東西，別磨磨唧唧，快點兒看。”

    九九把油燈舉著，來到他面前，監督這個弱小的人類學習成為巫師的課程。

    “好，我看。”

    青煞心想，閒著也是閒著，那就看看得了，免得她跟他繼續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