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坐在馬車上，聽著車軲轆聲一深一淺，自己卻沒有被顛簸所擾。

    她沒想到，一隻烏龜竟然可以化作這樣華麗的車子。精緻程度和師兄做的差不多。

    “等會兒就要見殿下了。”婆婆的聲音從旁側傳來，她正在給懷中的男孩子梳頭。“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九九知道她在提醒什麼。

    她已經三天沒有閤眼了。

    就因為這個老婆子說了一句，懇求她讓青煞死心。

    死心？如何做？

    九九本就對青煞抱有情愫，迫切地想要與他重新在一起。她自己都做不到絕情決意，又怎麼幫助青煞擺脫這已有前世今生的姻緣？

    “非得這麼做嗎？”

    “在那個時刻來臨之前。你必須這樣做。”卦卜婆婆的聲音並不高昂，甚至可以說是毫無情緒，“我們都要為新的世界付出一份力量。有些人要付出自由，有些人要付出生命，而你比較幸運，只用付出一段感情。”

    “我這算是幸運？”

    九九冷哼一聲，扯著嘴皮笑了。

    “沒有了這段感情，有自由和生命，又怎麼樣？”

    “淺薄之見。”卦卜婆婆微微搖了搖頭，“感情，纔是最不值得的。”

    “那我要說你是淺薄呢？”

    九九不知道，什麼可以叫做偉大。

    難道說，就因為他們期盼的大業是偉大的存在，就應該把其他的一切都看做是渺小嗎？

    她與青煞一見鍾情，為此堅持，放棄了其他的一切，就是錯誤的事情嗎？

    還非得用生命來獻祭，強行“改正”。

    “你確定，未來的青煞，真的會幸福嗎？”九九的手按緊了馬車的門框，“失去了最寶貴的戀人，坐擁天下的君王，真的會幸福嗎？”

    “一個人的不幸，換來天下人的幸，這纔是大愛。”

    九九聽著這話，彷彿是看見了一個孤寂的身影，心頭苦澀難捱：“那，又有誰關心那一個人？”

    “九九姑娘。看來，你遠遠不如酒桃仙子深明大義。”

    卦卜婆婆覺得，就算如今的九九擁有逆轉時光的能力，恐怕也很難像酒桃那樣，爲了開闢一個新的未來，而犧牲自我。

    她是在凡塵長大的孩子，沾染了太多人類的自私和狹隘，她更喜愛小情感，而未曾看見更大的命運。

    “我就是個普通的人。”九九握緊了手。

    即便是個半仙，也沒有特別的能力。只有字寫得好看，符咒寫得漂亮。

    她想，她本不應該去承受所謂的使命。

    只可惜，這個老婆婆認定了，只要她離開青煞，這個世界就會變得更好。

    這是多麼扯淡的話。

    “九九姑娘，你再好好想想。”卦卜婆婆深深嘆氣，“其實你也沒有你想象中那般喜歡十三殿下。你失去記憶，與他分開的時候，也並無痛苦。這就說明了，這份感情並不是必須之物。”

    九九被這話說得沉默了。

    好似也有些道理。

    若是不記得，不就不痛苦了嗎？

    就像是張柔柔。她不記得袁起，於是有了其他的戀人，和他成親生子，照樣活了下去，幸福地過著小日子。

    她離開青煞，青煞沒了她，也可以與其他女子在一起，也能得到張柔柔那般的平靜生活......

    說不定，這真的會是對的。

    九九垂眸，心疼難已。

    原來，這份刻骨銘心的感情，也是隨意可以捨棄的東西。

    “到了。”

    馬車忽然消失，九九落在地面，抬頭看見了圓而亮的皓月。

    今日是個眾星拱月的好日子，也是三生石界開的時機。

    “孩子，閉上眼睛，牽著我的手。”卦卜婆婆的手在那小男孩的眼前晃了一下，那孩子的眼睛就被一塊紅布遮了起來，

    九九沒有詢問這個男孩子的來歷，但她在他身上察覺到了青煞的氣息，便了解這個孩子和金瞳一樣，是青煞在凡間的孩子。

    她最初是有些生氣，因為這說明青煞背叛了她，和其他女人在一起風流過。

    可當婆婆要求她非得捨棄青煞時，她卻想著，自己能夠原諒他的錯。只要別逼她放棄這份情感。

    “婆婆，我們要去哪裏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卦卜婆婆笑得很溫柔，看得出來她應該是真的喜歡這個小男孩。

    畢竟他真是乖巧懂事，年紀小小就知道不哭不鬧。

    “準備好了嗎？九九姑娘。”卦卜婆婆見她點了點頭，便掏出一塊晶瑩剔透的石頭，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奇怪的圖案之後，原本什麼都沒有的樹林裡出現了一個半圓型的結界，結界的表面好像是流動的水光，折射著天上的月亮。

    “來。”

    卦卜婆婆牽著男孩的手在前方引路，而九九則是默默跟上。

    這是一段極為漫長的路。

    她感覺有些頭暈目眩，腳步也好似飛在天空中。

    她抬頭看見了漫天星河，再低頭，腳下踩著的也是星河。

    “這是自古至今所有的姻緣。”卦卜婆婆步伐穩健地走著，而身邊的男孩則是踩著她的步伐，所以也沒有搖搖晃晃。只有九九，找不到正確的道路，只能勉強偏偏倒倒地跟上。

    “人與人，有著各種各樣的聯絡。那就是姻緣。因生果，果也生因。迴圈無休止，輪迴便是命運前進的動力。”

    卦卜婆婆的眼裏全是看透這一切的釋然。

    “若是不能成為動力，那就是孽緣，應該斬斷的因果。”

    “你又在勸我。”九九知道這老人家現在唯一的願望就寄託在她身上，不由得覺得沉重。“能不能暫且不要提了？”

    “我不提，難道你就能不面對了？”老婆婆沒有回頭，只是用蒼老的聲音低聲呢喃。“待會兒見著殿下，你想好了，第一句話要說什麼了嗎？九九姑娘。”

    九九摸了一下腰間的乾坤袋。

    這裏麵裝二師兄曾經抽走的靈魂。是青煞的靈魂中，有關於她的記憶。

    原本，九九是爲了歸還它而想要來找青煞，可現在......

    忽然，面前極速襲來一道白光，九九瞬間被閃得睜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