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不堪重負，撕裂破損，掉出的核桃滾了一地，剛摘下的還新鮮的菜滾了一地的泥和土，看上去令人作嘔欲吐。

    晏奶奶咬著牙，疼得腦門都出了細密的汗，才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她踩著這一地的心血，追著晏家禾的背影蹣跚走去，宛如行屍走肉。

    “老太太，您這菜都掉了，還要不要了啊。”

    晏奶奶似是什麼也沒聽見，佝僂著背一步步往前挪，每走一步都要長長地喘一口氣，但她現在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回家！

    那人也覺得這老太婆怪奇怪的的，估計是哪家精神不正常的家裏沒看住偷跑出來的吧，又嘟嘟囔囔著說：“不要您扔垃圾桶裏啊，扔這兒給誰填麻煩呢。”

    逆著光，陸嘉麟的背影看不真切，晏家禾還是眯著眼望去，直到陸嘉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小區門口晏家禾才收回目光。

    高考加油啊，陸同學。

    等到徹底解放了，他要陸嘉麟陪他去看演唱會，要和陸嘉麟去一個沒人的地方盡情相擁，還要任性地趴在陸嘉麟背上聽他講冷笑話，他一定會配合地大笑。

    還有好多好多的事，他都只想和陸嘉麟一起做。

    那一天，不會遠吧。

    晏家禾像打了興奮劑一樣，一蹦三跳地嘚瑟回家。

    “媽，我回來啦！”

    一進家門晏家禾就甩下掛在肩上的書包，直奔廚房先給了許娜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幾個月以來，他回家的次數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倒也不是真忙著學習沒有時間，大部分時間主要還是用來和陸嘉麟多膩在一起。

    這一抱，也是摻有愧疚的成分。

    許娜一手拿著菜譜，一手握著鏟子，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晏家禾最需要關愛的時候，她沒陪在他身邊，後來有時間了，兒子也長大了，卻越發不愛親近她。

    她不奢求兒子能每天都粘著他，只要心裏還認她這個媽就好。

    經歷了太多的事，打拼了這麼多年，許娜纔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

    “怎麼越大還越愛撒嬌呢。”

    嘴上埋怨著，許娜心裏可高興著呢。

    鍋裡有了糊味，晏家禾連忙鬆開許娜，拿過她手裏的鏟子連翻了幾下鍋裡的菜，看著比許娜生硬的動作熟練不少。

    “什麼時候還學會做飯了。”

    許娜還是能看出來，晏家禾這兩下絕對不是生手，但在家兒子那是顛大勺。

    壞了，怎麼把這茬忘了呢。

    “住寢的時候，跟，跟那個隔壁寢室的同學學的，他爸是廚師長。”

    晏家禾打著馬虎眼，他總不能告訴他媽這是他在他男朋家練出來的吧。

    後來備考的那段時間晏家禾沒少往陸嘉麟家裏跑，總讓陸嘉麟給他做飯他也不好意思啊，一來二去就學了那麼幾手。

    許娜讚賞地看著他，感覺晏家禾真是長大了。

    想起剛纔還和她通話的老太太，許娜自己嘀咕道：“這麼半天怎麼還沒上來呢。”

    對了，老太太電話裡說都看到晏家禾了啊。

    “你不是要高考了嗎，你奶奶要過來陪陪你，剛纔電話裡還說到小區門口了，這麼半天了也沒上來，急死人了。”

    “咦，我奶要來？”

    晏家禾沒由來地心跳加快，總覺得不會有好事發生。

    別是他奶奶在樓下磕著碰著了吧。

    許娜開口：“你下樓去看看。”

    晏奶奶身子骨是硬朗，但到底也是歲數大了，讓人放心不下。

    晏家禾擦了擦手，正要穿鞋下樓，一陣激烈的拍門聲傳來。

    那聲音太大了，大得不像是一個六七十歲的老人家的力氣能拍出的聲響。

    他不敢開門。

    晏家禾打算開門的手還停在半空，許娜關了火，踩著拖鞋噔噔噔從廚房出來。

    “怎麼不開門呢。”

    許娜把門開啟，隨即瞪大了雙眼。

    “媽，您，您怎麼了！”

    晏家禾終於知道這種不安來自哪裏了。

    晏奶奶衣服褲子上都粘上了土，胳膊上有不同程度的擦青，最可怕的還是晏奶奶那咬著牙一臉陰森的表情。

    她推開許娜扶著她的手，一步步向晏家禾走去。

    十八年來，不管犯了多大的錯誤，奶奶都不曾這麼嚴厲地看著他，晏家禾右眼皮突突地跳，跳得他心悸。

    晏奶奶顫顫巍巍地指著晏家禾，混濁的眼睛目光伶俐。

    “奶——”

    “你別叫我奶！”晏奶奶順了口氣，“你，你還真有臉喊我！”

    晏奶奶氣極，一揚手就要落在晏家禾臉上，晏家禾反應快，一個錯身就躲了過去。

    “奶，您......”

    晏家禾囁嚅著不敢說話。

    “媽，您這是生的哪門子氣啊！”

    晏奶奶這才把目光轉向許娜，大聲吼道：“你問問他都幹了什麼好事！

    晏家禾咬緊牙關。

    “我什麼也沒幹。”

    “啪！”

    晏奶奶這次猛足了勁兒，一巴掌狠狠落在晏家禾臉上，打得他頭都偏了過去。

    “還學會唬人了！你和陸嘉麟乾的什麼好事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晏家禾身子一僵，他和陸嘉麟？

    難道他奶......晏家禾不敢想。

    晏奶奶指著他，近乎殘忍地一字一句地說：“你，我，我養不出來你這種跟男人混到一起的混賬東西！”

    晏奶奶別看她什麼新潮東西都愛鼓搗，愛嘗試，腦子裏保守著呢。

    他們那個年代也不少這種“混”在一塊的大小夥子，可哪個有好下場了？不是被村裏人的吐沫星子噴死，就是最後落個背井離鄉人人喊打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