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在這種時候，也舍不下這個人兒嗎？

    顧子宸自嘲地笑了笑，壓下了嗓口腥甜，沙啞開口道：“阿琛……你終於……復仇了。”

    沈魏琛伸手輕輕捂住顧子宸的嘴巴，淚流滿面：“不要……不要說了……阿宸……你能不能不要死……我不復仇了……”

    顧子宸卻輕輕移開他的手，道：“你做的沒錯……若是我……也會去為父親報仇的……我殺了你父親……不就正是在為我母親報仇嗎……”

    沈魏琛眼淚落得更多，咬著唇不說話。

    “’這一掌，算是還了我殺你父親的。”顧子宸虛弱地繼續說道：“我……我快離開你了……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

    “愛不愛我……？”

    一句簡單的問句，卻如同風浪一樣，在沈魏琛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沈魏琛連眼淚都忘了流，只是在心底，努力地重複這個問句。

    他……到底愛不愛顧子宸？

    若是不愛，為何要那麼多次都舍了命去救他？若是不愛，為何心甘情願替他出徵幫他平定家國？若是不愛，為什麼會面對這個殺父仇人時猶豫不決，遲遲動不了殺手……？

    沈魏琛顫抖著，緩緩地低俯下身子，毫不在意湊了上去，輕輕吻去他唇瓣上淋漓的鮮血，顧子宸的眼睛猛然睜大。

    “你說怎樣……便是怎樣……”

    僅僅一吻，顧子宸便能明瞭沈魏琛的心意了。

    “阿琛……”他不禁呼喚出聲，剛想說句話，就被打斷了。

    顧朗琪過來將伏在顧子宸身上的沈魏琛扯了起來，臉色陰沉地看著他們兩個，冷笑道：“沈魏琛，你忘了你今天來的目的了嗎！”

    沈魏琛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眼神確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仰頭看著顧朗琪道：“阿琪，我打了他一掌，這帳已經還清了！”

    顧朗琪怒極反笑：“這就還清了？！你就這麼相信了他們的話？！好啊，連你最後也背叛了我！！你狠不下心來殺顧子宸，好，我來！！”

    沈魏琛瞳孔一縮，急急道：“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顧朗琪沉著臉抽出袖中匕首來，表情陰狠嚇人：“你知道我要做什麼！！”

    沈魏琛一急，連忙伸手要奪顧朗琪的匕首，然而剛纔的一掌已經耗盡了沈魏琛全部氣力，再加上右肩傷口崩開，沈魏琛渾身都使不上力氣，壓根爭奪不來！顧朗琪只是稍一使力，沈魏琛便被推到在了地上。

    顧朗琪面無表情地看向躺在地上的顧子宸，手中匕首舉了起來，狠狠向下扎去——

    一陣勁風襲來，正在痛下殺手的顧朗琪猛地被踹了出去，狠狠摔在遠處。

    被推到在地上的沈魏琛瞪大了眼，看著將近二十名黑衣人從房梁之上幾乎是落地，整個宮殿地面似乎都為之一顫。

    皇帝影衛！！

    有人上前去扶起顧子宸，顧子宸坐起身來，又噴出了一口血。沈魏琛連忙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因為太急迫甚至還踩中了自己衣角絆了自己一腳，正好摔在了顧子宸懷裏，顧子宸被他猛然撞得差點又噴出一口血來，卻還是溫柔地笑著收緊了懷抱，與心上人緊緊相擁在一起。

    伏在溫暖而熟悉胸膛裡，沈魏琛一陣恍惚，已經止住的眼淚，再次氾濫成海……

    兩年後，江南宛南城。

    鵝毛大雪紛紛，慢慢地覆蓋了整座水鄉，到處都是皚皚的雪色，與之形成鮮明色彩對比的，正是家家戶戶門前掛上的紅燈籠。

    今日正是大年三十，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貼上了對聯，準備除舊迎新，迎接新的一年。

    路上人不多，畢竟在這個日子裏，大多數人都在家中打掃房屋，準備守歲過除夕。但還是有那麼些形色匆匆的生意人趕著馬車，拉著些年貨往東西兩市奔去，想要趁著這一年最後一天再賺些錢。

    宛南城中水路便利，又處交通要衝之地，商貿繁榮發達。當地人又多是從事利潤極高的織絲業，家家戶戶都閒錢都多。所以即使是在年三十，也仍舊又不少外地人冒著風雪奔波過來，在東西兩市中做著買賣，他們總是能賺些除了路費之外的錢回家的。

    又是一輛裝了半車貨物的馬車經過，馬伕一邊趕著車，一邊好奇地觀察四周。這是他第一次來這江南第二大城宛南城，從小就在小小村落中混的他心中甚是激動。

    “哎——掌櫃的！”馬伕在街邊發現了些讓他吃驚的事情，便回頭呼喚坐在自己身邊的掌櫃的。

    掌櫃是個胖乎乎的中年人，在這寒冬臘月裡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剩一雙小眼睛露在外面溜來溜去，似乎泛着不懷好意的光，但馬伕知道，這位掌櫃的其實是個極好說話和很機靈的人。

    “啥事兒。”胖掌櫃操著一口濃濃的北方口音，因為嘴被圍脖圍住所以聲音有些悶悶的。

    “那兒——”馬伕騰出一隻手來，遙遙指向街遠處一處人頭攢動的地方：“那是幹啥呢？我說這街上咋沒個鬼人，感情全跑那兒去啦？”

    胖掌櫃平時看賬本看得多，眼睛也看得不太好使了，眯著眼看了半天才勉強看清楚馬伕指了個啥。看清後，他猛地拍了下自己大腿，語氣非常詫異：“你居然不知道那是什麼！？”

    馬伕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很出名嗎？我從小就沒出過村，真的不知道……”

    胖掌櫃急了，恨鐵不成鋼道：“那是沈府啊！江南首富的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