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晚餐
稀裏糊塗上了車,刀鋒為自己這個決定後悔不已。
要是再堅決一點,哪怕找一個合理的藉口都不用跟來了啊!
“要吃海鮮嗎?這個季節的蟹還不太好。”
“聽你的,我餓得前心貼後心了,只要能吃的我都會覺得好吃。”
“刀鋒有什麼想吃的?”
“沒想法。”
“那就我來定,不和胃口的話多擔待了。”業說著在控盤上點點。
刀鋒原以為自己可以安安靜靜坐在後排,但是車裏的座位可以轉換方向,上來之後業就開啟自動巡航,卿也把座位轉向後面一點。他們之間的角度距離都差不多,這樣刀鋒沒辦法假裝自己不存在。
他注意到卿的打扮,新換的裙子即便在不識貨的他眼裏也能看出價值不菲,上身披著件毛呢小斗篷,仍沒讓她纖細的身板顯得厚實起來。
“也是精心打扮過的啊……”刀鋒看看自己一身休閒裝,擔心過會兒會不會被攔在餐館門口。
“不對呀,這倆人。”刀鋒突然想起異能課前卿對自己說的話,“大巫不是謀害前沙漫族長的嫌疑人?那個時候卿還很介意啊,怎麼這幾天他們又突然走得近了?”
“這次不能再變成新聞頭條了。”業看著越來越近的長寧,伸手戳了一下控盤開啟懸車外殼的迷彩,“軍方知道無所謂,嚼舌根的網民多起來才麻煩。”
“我一直以為是謠傳……你們上次什麼時候一起去長寧的?”刀鋒苦笑著。
“就是把‘裂顏’送你的那天。”卿回答。
刀鋒心裏震了一下。
業說起長寧的海鮮把話題引開了,卿順著話頭問了些在刀鋒聽來是常識,在封閉的千絕港卻是趣聞的事情。飛行時間很短,經不住幾句話的消磨。懸車穿越長寧城區,直飛巫山臨海一面的半山腰。懸車褪去迷彩,駛入飯店內部的停機坪。他們從下車到進入包廂,沒有見過一個人。業告訴他們,訂位時特意叮囑過要對外保密,所以一切人工都取消,全靠網路及自動化服務。包廂內裝潢華美,附帶戶外觀景臺,面朝大海,風景如畫。
卿走上觀景臺,冷風從她背後的山上向海的方向撲去,刀鋒的視線隨著她的髮梢在風中飄啊飄。
“我猜不到她今天想和我說什麼。”
刀鋒聽著業的話音回頭:“什麼?”
“要是談到我父親遇刺的事件,我應該說疑罪從無,且無關子女,不作追究嗎?”業看著卿的背影說,“這件事追究歸追究,但一直不想和她牽扯關係。請客吃飯都是幌子,為的就是看在這趟觀光遊的面子上,迴避這種話題。上次回到‘脊椎’我爲了殺殺她的狂氣,提到了渧爾德彈劾案,導致她好幾天都懷有情緒。這次該是她報復的時候了。”
刀鋒突然想到異能課前卿玩失蹤的事,原來是因為這。
“要是不為這個,她為何主動約我?”業皺著眉坐下點菜,“……想不明白。”
刀鋒感到被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氛包圍了,他本想堂堂正正問一下業,現在和卿是什麼情況,可當下好像……業好像焦慮得太明顯了點?
“要是報復的話確實挺可怕……”他重新把視線轉向觀景臺,忽然看到卿在向自己招手。
刀鋒下意識回頭看了一下業,但業仍舊低頭看選單,刀鋒只好不管她叫的人是誰了,起身來到觀景臺。卿示意他再靠近些,刀鋒走到她面前。
“我很慚愧,”卿說,“明明和你說了,我為我花的錢感到尷尬。然而現在難受勁兒過去了,我居然又無所謂地換新衣服、乘著‘裂顏’到長寧來。而且我明知道父輩之間的仇恨,卻不做出任何補償,反而繼續接受著業給的好處。”
她露出苦笑:“我這樣的人……很糟糕吧。”
“難受勁兒過去了就好。”刀鋒說,“別的嘛,其實我一路在想,卿今天真漂亮,衣服挑得合適極了,髮型也好可愛。我還是頭一次乘‘裂顏’,這車真好啊,都有點後悔沒收下了。哪有什麼糟糕的地方?在我看來,你配得上接受全世界的好處,報償只需要你的笑容就夠了。”
他說完和卿互相愣愣地瞅著對方。
“哈哈哈……主播就是超會哄人。”卿突然笑起來。
“不不,這些話我只對陛下說。”刀鋒捂臉,“唉,聽起來有那麼刻意嗎?看來我的語言風格得更新換代了……”
“刀鋒平時蠻正經的,和直播時候風趣又會撩的樣子判若兩人呢。”卿說,“平時穿的也比較保守,影片裡不是瘋狂賣肉嘛。”
“這個……畢竟網上是面對陌生人嘛,‘脊椎’裡的大家都太熟了,像直播裡那樣說話做事都是爲了表演而誇張過的,日常做就會有點不好意思。不過,最近的直播裡面我也收斂很多了,現在覺得在公眾面前暴露太多不太好,考慮著要不要暫停一陣了。”
“原來是這樣?我說為什麼最近都看不到你秀肌肉,還想要問問你呢!”
“陛下現在還在看我的直播嗎?”
“唔,說漏嘴了。”
“真的嗎?!我以為你到‘脊椎’來以後就不再看了。”
“當然在看,畢竟我是頭號粉絲呀!只是換了個小號進去,怕你發現我在會感到拘束……”
卿說完,倚著護欄把臉轉向大海。
“卿,現在和我相處時,還會覺得很拘束嗎?”刀鋒輕聲問。
“上次說出來以後,反而沒有覺得了。”卿托起下巴。
刀鋒微笑著看她。
“今天刀鋒直播遊戲的樣子很可愛。”卿低頭戳戳木頭護欄,“我應該想到你為什麼不玩電競,當初用那種理由否決你,實在很慚愧。”
“以後我可以陪你一起玩嗎?”刀鋒還是問了。
“不行的,你太弱了,會給我拖後腿。”卿堅決而嚴厲地拒絕了他,刀鋒一時沒反應過來。卿忍了一會兒忽然笑了,刀鋒這才聽出她在搞怪,跟著笑起來。
“還是算了吧。”卿仍舊不答應,“你已經經歷過殘酷的遊戲了。”
刀鋒也向遠處眺望,燈光的盡頭是黑色的海。
“我心裏有些雜亂,彷彿自己也將要進入一個不能讀檔重來的遊戲。”卿說道,“剛到‘脊椎’時我還很迷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時常想回家,但又害怕回到原點。那時很任性呀,提高異能、學習咒術,好像都是沒有期限的任務。沒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必須完成不可。那個時候遇到刀鋒,真的太好了。”
她的髮絲被風吹起,勾著刀鋒的心緒上下翻飛。
卿輕輕捋著頭髮:“但是現在,突然很多很多事壓在心裏。”
“我很清楚,刀鋒對我的喜歡是很特別的。但請原諒我,現在無法給予你任何回報和承諾。”她仍望著遠方,“刀鋒啊……我現在,無法把精力專注在這件事上。畢竟,我的詛咒,我父母的案子,還有瘟疫……太多的事情沒有解決,我不應該、也沒有心思停步在此時。”
卿轉回頭來看他,剎那間刀鋒從她的目光中再次感受到那種令自己最爲着迷的特質,他心中所有的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謝謝你喜歡我。”卿鄭重其事地說,“謝謝你,這麼喜歡我。”
刀鋒為她的笑容所震撼。
他忘了自己這幾天以來的顧慮,忘了此地不只有他們兩個人,突然俯身與她貼近。
“我理解,陛下。”刀鋒壓著嗓音說,“以後……想看賣肉的話,不用再等直播了,我只賣給你一個人看。”
卿慌忙按住砰砰跳的心口。
忽然包廂那邊傳來了叩門聲,卿和刀鋒同時做賊心虛地後退了一步。
業倚著門框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們兩個,那眼神分明早已看破乾坤,然而非得故意站那不動,給他們點壓力嚐嚐。
“哎呀業,你錯過了一顆流星……”刀鋒仰頭。
業咳了一聲中斷他的表演:“進來吧,上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