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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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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心思

    他察覺到來自身後的動靜,依舊滿不在意地輕輕將書放回到藏書閣下面的凹槽,看著波浪般滾動的書脊將他放進去的那一本淹沒。身後的人也靜默不動,等著他做完這一切並轉過身之後才抬起腳向他靠近。

    “圖書管理員,是嗎。”他的語氣像是在惡意調侃,然而又像是在陳述事實,隨著對方的靠近他刻意挺起微微躬著的上身,一下子顯得高大了。

    “吾不是。”零見他的樣子,果斷而迅速地向後退一步,“吾只是擁有書籍管理的最高許可權但不負責管理。業……汝拿的這本書……已經看完了嗎?”

    業的表情仍舊是毫不在意,他低頭按著胸口,感到持久地挺胸還是有些難受。

    零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掃向窗外,她知道在這裏記憶力優秀的人一隻手數不過來,而自己也只能在長期精確記憶上佔優勢,可是閱讀速度和理解力方面就不能拔尖了。她面前這個看起來陰沉沉的傢伙,不但過目不忘的能力和她不相上下,連速度和理解都相當了得——他看過的書幾乎能直接被他運用轉化為能力,所以零纔會這麼介意“他看的這本書”。

    “突然產生了一點興趣。”業向她走來,擦身而過的一瞬他敏銳地注意到零的髮梢,她幾乎所有的髮絲都分著岔,短短的髮尾被細小毛躁的岔子撐開著。

    零發現了他的視線,閃身躲開,卻看到他徑直走向窗邊看風景去了。

    “汝怎麼會突然對詛咒感興趣?”零問道。

    “渧爾卿來找過我。”業面部的輪廓在窗邊化成稜角清晰的剪影,“換了你難道不會很好奇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嗎?”

    “?”零疑惑地看著業,又開始搞不懂為什麼卿會去找他,詛咒的事情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卿也不像要尋仇。在零的意識里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解除詛咒的可能,自然想不通卿到底去找業做什麼。業卻覺得這件事很容易想明白,零越是這樣疑惑地看著他,他越覺得不適,身子一轉,幾乎把整張臉都面對向窗外去了,這裏的高度可以看得到西南方的脈川。

    “我對給她解除詛咒沒有任何興趣,我只是想弄清詛咒是怎麼回事。”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在辯解。

    “解除詛咒?”零被他這麼一說反而想通卿為什麼會去找他了。

    “無稽之談罷了。”業避重就輕,“話說回來,《怨之書》為什麼沒有電子版?”

    “危險書目不能留有備份,《怨之書》從本質上講是一部巫族的工具書,上面的高危咒術應該被避免動用。”

    “你不是也看了?”

    “是這樣,但是……”

    “你怕什麼。”業說著望向她,“我們兩個都不是巫族,根本沒有能力使用咒術,‘動用’從何談起?”

    零想沙漫家族畢竟曾經反彈過詛咒,卿又特意去找過他,未必沙漫家族就沒有使用咒術的能力,但她最終還是把話憋住了。

    “你的許可權可以刪除閱覽記錄,所以你就把自己的記錄都刪掉了。”業盯著她的髮梢,“要是想解開疑團,耍這點小手段還不如光明正大地去找。”

    零急忙攥住自己的頭髮迴避他的目光,但是業沒有給她留下繼續探討的時間,他理著衣襟大步走出藏書館,挺直的上身隨後才微微躬了下來。

    -

    在“脊椎”這種奇異的地方,除了熟知這裏的老小怪物,其他人的行動範圍基本都是固定的——這是多年以來大家都摸索出的規律,也是互相都無需考證的事實,頂多會有人想去弄清楚斯科特是不是也有著他的路線。但是好奇心重的不安定分子們,終於還是被“脊椎”中潛伏著的危險拘束在了他們的穩定活動範圍內,不能夠一探究竟。

    “導士是有基本固定的路線,寢室、各個教室、異能培養場地、空庭,合併張師士的行動線路。”冀為此給過他們答案。

    從而大家也知道了張師士大概也有那麼個“路線”。

    “嗯……他的路線很有趣。”冀在這個問題上就不會老實回答了,只是眯眯眼睛笑著搪塞過去。

    人人都知道只要跟著冀保準能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冀也很樂意帶著別人四處探索。但是跟著他也罷了,誰知道會不會中途就忽然跟的不是他,然後被莫名地扔在“脊椎”深處。這多半是冀口中的“她”的惡作劇,畢竟張師士和斯科特導士總是能夠解決危機,並不會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然而憑“她”好折磨人的性子,就算安全有保障,也很少有人願意白受一次驚嚇。

    “這鬼地方只有一個傢伙明明最沒力氣動彈,卻偏沒個老實地方待著。”喬撓著一頭火苗一般硬翹著的捲髮,倚在藏書館的門口對裡面喊話,“老子真是不明白了,我這陣子是求著哄著叫他帶我他不帶,這小丫頭纔來幾天他主動把人家給帶上啦。”

    零隔著藏書閣的大門背對他,她站在陽光最充足的地方,手裏捏著小剪子,迎光“咔嚓咔嚓”地剪著髮梢。

    “喂,你跟她熟,能不能——給我說說——”喬擠巴擠巴眼睛,“這個渧爾卿到底何方神聖啊?”

    零收起剪子,手指夾著一簇頭髮檢視著沒有回話。

    “我沒有惡意啊,就是比較好奇,話說你倆關係好像挺好的?”喬伸著脖子瞅她。

    “關係好?”零冷冷反問一句,語氣裡透著一絲不耐煩,“她早就被慣壞了,每次和她待在一起都是種煎熬。”

    “哈?”喬沒料到她是這樣的態度。

    零轉身向他走來,看神色沒有哪裏不對,照舊是有點孤傲的淡漠,眼角眉梢不帶半點感情色彩。她在那裏剪了許久,頭髮卻還是那樣長短,髮梢開著細細的叉。“吾從來不喜歡她,矯情又愛哭,總是往人身上蹭,裝作一副樂善好施的模樣把她玩剩下的都丟給吾。”零蹙眉把臉撇向一邊,吐露著不快,“什麼都是她的,什麼都得給她,什麼她都能得到,她父親就是這樣教她的,也難怪她從來不知道體諒別人,想怎樣就怎樣。”

    “除了愛哭我還真沒看出來她哪兒不對。”喬有點摸不著頭腦,“你這麼煩她怎麼我之前都沒感覺到……”

    “艾妮雖然跋扈,可怎麼也是寄人籬下長大的,在這兒只是仗著出身虛張聲勢。”零嘆口氣,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可她越這樣,喬越覺得古怪,“渧爾卿可不一樣,吾當然不敢當麵表達不滿,她父親隨時都可能威脅到吾母親和澤爾元/首的管轄範圍,估計冀也是要在這中間找平衡才哄著她呢,”零料想他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不再多說明,“過兩天吾回長寧鎮,問問吾舅舅的事情怎麼解決。”

    喬讓她說得心裏惴惴不安:“你想得就是多。那這樣唄,我挺不放心冀的,咱去找一下他們吧。”

    “吾倒知道他們會去哪兒。”零忽然抬眼看著他,淺灰色的眸子亮閃閃的,“就看汝敢不敢去了。”

    “就沒老子不敢去的地方!再說以前咱一起走過的還少?”

    “這次可沒有冀,而且吾也沒說帶汝去。”

    “嗯……”喬想了會兒,突然一打響指,嘴角咧出痞笑,“我相信你的腦子,你帶我去,回頭我替你治治那個小姑娘,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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