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通靈
冀拉著哼哼唧唧的喬回房間去醒酒,離開天頂後零馬上按住心口:“終於解放了!”
卿笑著幫她壓一壓炸起來的頭髮:“辛苦你了。說來……喬怎麼突然這樣子呀?”
“先是接到業呼叫,告訴吾去畫室。吾以為他和業起了衝突,誰知到了一看,他趴在地上拽著業的袍子擦眼淚。”零說起來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渾身都是顏料,簡直服了他。吾又沒有力氣把他帶走,只好拜託業幫忙把他拉回房間去逼著他換衣服。業走了以後,吾要聯絡冀過來看看,他非不肯見人,可不聯絡又不是回事。結果吾發個訊息的功夫,他就趁吾不注意把冰櫃裡面的酒出來跑了,吾才又追到了天頂上……反正前前後後,大略是因為被冀踩了手氣不過吧。”
“噗……”卿聯想了一遍流程,想笑不敢笑幾乎憋出內傷。
“汝笑吧,真是的……吾都要氣笑了。”
“咳、咳咳。”卿還是禮貌性強忍住笑,“那時候冀人格切換都那麼明顯了,喬怎麼還這麼生他的氣?我記得在對‘她’的事情上,喬可比我們都寬容得多呢。”
“吾不關心他們兩個的事情。”零冷冷地。
卿摟住她蹭一蹭,零感到很不自然地縮起肩膀。
“帶我去畫室看看好不好。”卿懇求道,“我好擔心那些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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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對接手環,操縱控盤開啟畫室的窗簾。一看到這裏的慘狀,卿的心臟差點炸了。
“他怎麼下得去手呀——!!”她急忙踩著滿地顏料撲上去搶救。
“汝不要動這裏的東西,他自己會收拾好的。”零挑著小塊乾淨的地方走上來拉她,一副經驗豐富的語氣,“有時候他自己畫的不滿意了,還要燒幾幅祭天呢。”
“該死的該死的該死的……”卿跳腳。
“看來汝真的很喜歡他的畫,吾可不懂欣賞這種風格。”零嘆氣,“太扎眼,簡直野火過境一般。”
“那是他會的其中一種風格吧,喬的寫實超細膩呀,光影像會流動。”卿特意翻了翻,“這傢伙唉……怎麼也不好好儲存自己的畫,隨地亂擺……嗯……一幅一幅又一幅,他到底是有多愛畫冀。”
“喬說冀會讓他靈感爆發,吾也不明白。”
卿怎麼想這種靈感爆發都應該來自於冀的那張臉。
“呀,找到了。這畫的肯定是我。”卿拽出很大一幅。
零沒看懂:“為何?這看起來像一堆彩色碎玻璃。”
“那是鏡面呀,你看你看,還有黑紗……”卿指著那毫無邏輯構圖奇詭色彩衝撞的畫面,興奮得難以言表,“而且是我的側臉,所有的元素都集中在了這裏,還有這裏……”
零還是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裏還有那天踩過的印跡。”卿小聲說,“但是好奇怪,為什麼喬會覺得我和鏡子有關係呢?他好像不知道冰宮裏面有鏡子……”
“看起來好像已經畫完了,他準備藏到什麼時候給我?唉他為什麼能看到那麼多奇怪的東西?他的眼睛該不是能看到另一個時空去吧?好多疊加的東西在畫面上,還有象徵意義呀,構圖呀……但是他怎麼會想到把這麼些東西加在一起的?天才天才……”卿說著又把畫塞回去了。
零被她突然說得想到了什麼,開啟控盤點了點,窗簾緩緩合上。
“汝一說,吾想起一件事情,吾也時常覺得,喬能看到吾等看不到的東西。”
她等著窗簾都合上以後,又在控盤上一點,黑暗的畫室中亮起了淡紫色熒光。
“等一下再回頭。”零忽然對卿說。
“?”卿忽然感到周圍陰森發冷。
“吾先跟汝說一下,汝背後的牆上是一幅很大的畫,這個燈光可以映照出特殊顏料畫上去的痕跡。”零很小心地說,“喬給吾和冀看過這裏的東西,但是他不太希望旁人看到,他自己說,他在畫這些東西的時候,曾感到極其恐懼。”
卿的心提起來:“那零你為什麼要給我看……?”
“因為汝提到他的眼睛,吾也覺得,不是能看到那些東西,怎麼會畫出來?都是想象的話,不會重合率那麼高吧,他也畫過‘他眼裏’的吾‘本來的樣子’,但那幅畫吾到現在還不敢再看第二次。”零說,“汝之前要和河導士學降靈術,吾也有所瞭解,汝應該也知道棄人擁有通靈能力,這個通靈的意思……會不會並不僅僅限於吸引意識體?”
“還有什麼意思嗎?”
“如果說,通靈還可以看到時空交錯中與意識體相關的一些畫面呢?意識體無形態無感知,但卻擁有極強的記憶功能,如果漂浮在時空中的意識體可以被通達,那麼這些記憶點,或許也可以被看到?”
卿離開畫走了幾步,確保自己可以站穩。
“我可以回頭了嗎?”她問。
“嗯。”零點頭。
卿捂著眼睛先轉身,後鬆開手抬頭。
她感到心臟“咚”地一撞,然後突然加快,心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向她的耳朵,不像來自自己的胸腔。
一個黑色的大洞出現在牆壁上,周圍包裹著層層難以名狀的組織,顏色和質感彷彿動物內臟。
“仔細看,洞裡面有很多模糊的東西。這幅畫,喬叫它‘地獄之門’。”零說著走上去,“吾第一次見時嚇壞了,但莫名其妙想研究到底會有多少東西,多少象徵意義,於是控制不住地又想來看。已經看過幾次,還是覺得很可怕。”
卿看了看洞裡的東西,沒有堅持住,把視線移開了。
“喬自己知道畫了些什麼嗎?”她問。
“他說只是把夢裏看到的東西畫出來了,他也搞不清畫的是什麼。”零說,“其實這裏真的有個暗門,以前是儲物間,他畫了這個東西在牆上以後,裡面就用來放一些他自己也搞不懂的畫了。”
零開啟小門,卿詫異地發現門的位置和黑洞的位置並不重合,但之前她卻沒發現這個暗門。
裡面的燈光自動感應亮起,她們走進這個房間,裡面的空間竟然意想不到的大,然而除了正側面共五幅掛在牆上的畫,徒有四壁而已。
“三幅自畫像。”零指著迎面的牆壁,“他自己命名為:《貪》,《嗔》,《痴》。”
“真的好像野獸,還有些機械的東西,他眼裏的自己是這樣的嗎?”卿搓搓胳膊,無法適應這裏的陰冷。
她看到旁邊牆壁上的另兩幅畫,直覺般被吸引過去。
“那兩幅纔是最奇怪的。”零指著其中一幅幾乎全黑的畫說,“這幅叫《異象》。”她指尖轉向另一幅,“那一幅叫做《先兆》。”
“《異象》的黑色裡面……好像有和外面那個洞裡面類似的東西,可還是看不出……”卿走開了,與其說看不出,她更有種不敢看的感覺,“《先兆》……畫面看起來像在崩裂,爆炸嗎?”她仰起頭,“這幾幅都好大……他畫這些用了多久?”
“吾沒親眼看到他畫這些。”零說,“汝看他自己標註的時間……他很喜歡把開始和結束的時間都標上。”
卿看了時間更覺得驚訝,這些完成度很高的畫作,每幅基本在一週之內就完工了。
“卿。”零忽然問,“汝看出些什麼了嗎?”
“看不出……”
“汝有沒有覺得最後那幅……像地震?”
卿再次注意到那種動與靜極不和/諧的崩裂感,但她首先意識到不對的是零的情緒。
“我們出去吧。”卿挽過零的手,把她拉出了這個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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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重新將手環對接控制系統,迅速關了燈敞開窗簾,陽光灑下來的一剎那零長長鬆了一口氣。
“我們到交誼廳去吧,大家應該在討論這次課了。”卿不再和她提畫的事情。
“卿。”零突然拉緊她的手,“如果以後……吾的顫爆再次失控的話。汝就用上次課上的辦法,把吾殺掉吧。”
卿被她說愣了。
“拜託了。”零拉著她不鬆手,“吾只是說……萬一,在‘脊椎’外面出現這種情況,請務必將吾殺死以絕後患。”
卿拉住她的手面對她。
零神色不安地:“之前的課……從來沒有人在吾使用顫爆時將吾出局,吾以為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在顫爆已經發出時有效阻止它。那種絕望……汝懂嗎?”
卿搖著頭,抱住她道:“不懂。但是,我會按你說的做。”
零涔著眼淚愣了一陣,低頭把臉埋進她的捲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