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示好
卿扭過頭來看他,業被流淌在她臉上的彩色燈光恍惚了那麼一瞬,眨下眼睛定神。
“雖然限量三架,但真正被提走的只有你這一架。”業說,“在貧民窟動亂剛過,災難陰影尚未消退的當下,就算有經濟實力去買這種車的人也會三思而後行。新車發售只是一個彰顯製造業恢復活力的幌子,也爲了給從業人員增強動力。就算沒有人買,重新噴漆捐給軍隊或者博物館也不算吃虧。卡提埃得是個特例,但她這次沒有搶上,你以為是她手慢了些嗎?”
“有一架是主辦方準備為沙漫家族預留的,作為緬懷英烈的祭禮,拿到也是擺著不能開。我拒絕了捐贈,他們還是會想辦法逼著我接受。這樣我還是要賣給什麼熟人做人情,順便捐出全部拍賣所得做慈善基金。另有一架提前得了軍隊的編號,競拍結果早已內定。”業解釋道,“你這架是餌,爲了釣輿論。也許主辦方正是發現你有意,所以故意脫手給你,看你要怎麼收拾。以你的身份得到它,和卡提埃得得到它給品牌帶來的輿論效果根本不能相提並論。雖然客戶資訊絕對保密,但是一旦開出來,所有人都會猜是誰有這個財力和膽量。何況有人發現它被運出了長寧。”
“那族長先生為什麼要讓人以為是你呢?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避嫌嗎?現在你豈不是又得罪了主辦方,又得罪了觀眾。”她明知故問。
“我倒沒什麼,明天網上傳聞一出主辦方就會同我覈實,並宣告捐贈或捐款,假裝車是我買的。這點察言觀色的能力他們還是有。”業調整座椅舒服地半躺著,“而我再去收了之前預留的那架還他們個人情也就罷了。”
“你準備怎麼說?”
“說車是我買來送你的,爲了方便身份驗證,走的你的賬戶。”他扭頭看看卿,“你要是介意的話,換個說法也行。”
“不介意,十分感謝。”卿低頭偷笑,“族長先生,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其實真的很喜歡照顧別人。”
“能者多勞而已。”業並不謙虛。
“那我誤會你了,你只是傲慢地自以為比所有人都強。”卿歪倒在椅背上,“不好意思,昨天那步棋我不應該讓你的。”
“你強行要讓我贏得很不光彩,不接受平局的話,差一點你就做到了。”聽她那麼說,業的語調倒輕鬆起來。
“怎麼,非要你讓著我才叫光彩嗎?”
“讓著你確實會讓我心安理得一些,不過現在你輸得開心倒也無妨。”
“你還真喜歡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擔呢……”
卿想了想似乎哪裏不對,扭頭驚訝道:“天哪,族長先生,你不是在對我示好吧?”
“我考慮過了,要是你確定對刀鋒失去興趣,我願意抓住這個機會。”
業枕著胳膊看她,聲線一如既往的動聽。在此刻繽紛而喧囂的背景中,種種辨不明的色彩路過他的眼睛,卿看不出哪一種纔是他真實的顏色。
他說過他很瞭解女人。
卿忽然對他非常好奇,爬過座椅去小心地撥開他的劉海,業沒有躲開。
“你以前一定很受女孩歡迎。”卿觀察著他的五官,“之前查資料的時候,看到你參加各種活動的照片,和現在的你完全是兩個人。那個總是站在你身邊的女孩子是誰?為什麼你都已經跳級修滿了央京大學的課業,還非要去別的城市上一年同齡人的中學?你是爲了她嗎?”
“看來你好好調查過我了。她的確是我中學時的女朋友,不過,並不是爲了她。”
卿放開了他的頭髮,但還在拄他座椅靠背上沒有挪動。這個距離近得曖/昧。業猜她是無心,但有的人身上,誘惑就是天性。
“我只是想和同齡人在一個正常環境下相處試試,才申請進入中學修習。雖說是正常環境,但依舊是重點學校。”業說,“爲了公平起見,我修習期間只參加組織活動而不參加考試。即便這樣我還是會做到各項最優,最優秀的人當然不能缺少最優秀的女朋友。就是這樣我才和她互相選擇對方,她是川族,而沙漫家族禁止族外通婚,她也對成為豪門太太沒有興趣。即便如此,我們還是彼此把對方塑造成最優秀的人,我們的戀情也會成為傳奇。這就是強者間互利共贏的默契。”
“後來呢?”
“後來瘟疫爆發,她去世了。”
卿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假期爆發的瘟疫,沒有來得及見最後一面。年前她說遇到了真心喜歡的人,我們還一起討論合適的分手理由。”業閉上眼,“也不知道她死的時候,那個人在不在身邊。”
卿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族長先生,你說抓住機會,是認真的嗎?”她問。
“我的意思你很清楚。”業說著坐起來,“無論什麼,我看中的總是最好的。我也總是會得到最好的。”
卿盯著他深陷在黑洞中的眼。
“謝謝你的認可,我暫時還不考慮。”她拒絕了,“另外,接下來的異能課,還請不要手下留情。”
“我向你保證。”
“對了……”卿弱弱地問,“刀鋒不接受我送的車,真的只是因為太貴重了嗎?”
業“哧”地一聲笑道:“你明明知道他是為那句‘好朋友’。”
“是啊……不過除了族長先生提議的‘互利共贏’關係以外,我和任何人恐怕都只能是‘好朋友’。特別是……每到想起刀鋒,我都會順便想到這個詛咒。”卿苦笑,“族長先生該不是作為刀鋒的好兄弟,來試探我到底對刀鋒是什麼意思?”
“沒有那麼做的必要,刀鋒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業開啟手動駕駛,“我不會爲了任何人放棄預期價值足夠高的機會。認可他的能力,纔會同他競爭。”
“真是冠冕堂皇呀。”
“假如我真的在試探,你覺得你的應對怎麼樣呢?”
“糟透了,簡直糟透了。”
他們互相瞟了對方一眼,同時扭頭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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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車駛入“脊椎”停穩,他們邊下車邊繼續著之前的話題。
“主播收入也不低了,一臺車而已刀鋒有什麼好驚訝的。”
“收入和消費是兩回事,以你的消費觀,刀鋒不被嚇到才稀奇。”
“論消費,族長先生還好意思說我?”
“以我的身份和資產而言,高消費是匹配社會等級的必要支出。”
“強詞奪理,照你這麼說,渧爾家的社會地位絕對配得上我的消費水準。”
“和轉型能源產業及高新科技產業的埃得與沙漫家族比起來,渧爾家不過是吃老本吃到山窮水盡的大地主而已。”
“腳下踩的是渧爾家的地,開發交的是給渧爾家的租。這個老本看來仗著你們還能吃不少年呢。”
業聽罷走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現在花你父親的錢花得心安理得,但你知道你父親是因為什麼被彈劾的嗎?”
卿不知道。
對方的注視令她產生強烈的壓迫感。
“因為貪汙。”業說。
卿惶然抬頭望著那架漂亮的“裂顏”懸車,一時間心裏有什麼東西像它似的,裂成了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