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復活
他們來到禁區深處的禁術試煉場,純黑金屬內牆和廣闊的空間令卿覺得像走進了遊戲裡的太空戰艦。
“你是怎麼知道我研究過降靈術的?”河之成在前面走得飛快,卿得小跑著才能跟上。
“從網上查到了河導士的一片論文,那篇文章旨在探究棄原威脅中,棄人在多維領域的發展情況,裡面提到了降靈術。”卿覺得小跑已經跟不上了,得大點步跳著才行,“雖然棄人不稱之為降靈術,而是叫做‘精神磁場’技術,不過導士您加了註解呀。”
“陳芝麻爛穀子都被你翻出來了。”河之成這會兒察覺到她在左右蹦躂,才放慢了步子,“那是443年發表的,現在定義的棄原威脅是從440年開始到451年結束的,我的研究只能作為過時的參考了。”
“棄原威脅在我父親被彈劾之後仍在繼續嗎?”卿問。
河之成驚訝地瞅著她。
“我父親被彈劾的事情四大界都知道,對嗎?”卿苦笑,“我又怎麼會不知道。”
“你知道是你父親提出的‘棄原威脅論’嗎?”
“究竟是‘棄原威脅論’導致的棄原威脅,還是棄原威脅讓我父親提出的‘棄原威脅論’。導士您認為呢?”
河之成沒有給她解釋。
“棄原威脅結束的標誌是金教授去世。”他回答了最開始的問題。
卿似乎得到了以上所有問題的滿意答覆。
“您是怎麼了解降靈術的呢?”卿把話題引到降靈術上去。
“以前在基因庫的時候跟個巫族女人瞭解過。”
“巫族?我母親不是基因庫成員……所以我母親那一輩還有第二個巫族人?”
河之成稍作沉默,道:“是的。但她已經……死了。”
卿這時不好再追究。
“有沒有一種辦法可以前期判斷契合度呢?導士。”她還是回到降靈術。
“就目前已知的,至少脈原沒有。”河之成說,“不過,契合未必是兩個人共同經歷了多少,生活了多久,也或許是血緣關係,種族脈絡,對方的印象。種種複雜因素,形成了‘契合’。”
“要是有對方的毛髮,隨身物品之類的成功率會高一些。”河之成低頭看著她,“你有你母親的頭髮或者什麼她留給你的遺物嗎?”
“我母親?”
“怎麼?你不是要復活你母親?”
“我要復活澤爾冀。”
河之成立刻轉了個身往回走:“沒門兒,回去。”
“請等一等導士!”卿想拉住他的袍子,然而上面都是魚鰭似滑溜溜的膜,根本抓不住。“導士!導士你聽我說——”她抓不住衣服就繞到前面去攔人,可河之成似乎極討厭和人肢體接觸,卿還沒碰到他他就遠遠地開始躲閃。
“為什麼復活我母親就可以,復活冀就不可以?”卿不理解。
“因為復活你母親的意義重大,也許她會……”河之成說到一半突然收口,他突然想到渧爾德反噬加重並已從千絕港離開的事情還沒有讓卿知道。也許復活大巫能夠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阻止渧爾德的入侵,但是……要告訴她嗎?
“也許她會有應對脈原現今狀況的辦法。”河之成決定隱瞞。
“河導士,您和我母親很熟悉嗎?”卿疑惑。
“不。”
“導士,我不想復活我母親。”卿說,“我知道本身降靈術成功的可能性就是微乎其微的,但我寧願把這個機率賭在冀的身上。”
“你這個奇怪的丫頭……”
“沒有母親的孩子不但沒有特別渴望母愛,反而非常不想要母親,可能確實很奇怪。不過我只是覺得,對反正也從沒有過的東西,還是接受現實比較好吧。”
“那為什麼偏偏對澤爾冀不肯接受現實?”
“對我來說,冀存在過,並且我希望他能一直存在下去。”
“這樣的理由太任性了。”
卿沒辦法反駁他,想了想自己也沒什麼道理,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河之成看見她哭就心軟了,“聽我說,由於血緣關係,你和母親的契合必然高於一個外人。而且就算是要復活你母親,也不是你動手,而是你將契合透過咒術聯通給我,我來使用降靈術幫你去找她。我不可能讓你冒這麼大的風險,你明白了嗎?”他儘可能曉之以理,“但是爲了澤爾冀——首先我不允許你自己使用降靈術,其次,沒有必要。”
卿哭著點頭。
“不哭了啊。”河之成俯身安慰道,但依舊束手和卿保持距離。
卿用力擦著臉上的淚,她的眼神讓河之成感到意外。
“導士……無論如何……您不要同情我……”她咬著牙把頭扭開,眼淚還沒有辦法止住,“我不是要……讓導士以為我可憐……而同意我的要求……我只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停不下來……”
她背過身抽噎。
“我……我為……自己的無能……深感慚愧……”
“丫頭,丫頭。”河之成繞到她面前蹲下。
卿擦拭眼淚試圖看清,可忽然她的眼淚都紛紛化成小顆水珠懸浮在空中,她驚呆了,幾乎忘記呼吸。
河之成搖動手指把眼淚都聚集到自己的手心,微微攥拳再開啟,淚水居然變成了一顆亮亮的珍珠。
“你所做的已經超乎我的想象了。”他說著把珠子遞給卿,“收好你的眼淚,帶著你的勇氣慢慢變強大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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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朦朦的亮了。
這是第幾次亮起來了?
只能感到天色交替,卻不能確信自己醒著。
趴在床邊的人睡得正酣,但不久他就會醒來,仍舊日復一日繞著床起來坐下,像太陽一樣準時。
冀終於有力氣伸出手去,揉上對方那頭火苗似的紅髮。果不其然,他睡得很淺,稍一碰就醒了。
“嗨。”喬抬起一條胳膊支稜著下巴,還迷迷糊糊的。
陽光落在他臉上,彷彿投射在另一個時空的幻影。
冀躺在床上看著他,看著看著,冀就看不清他了。
喬感覺到他的動靜,終於清醒過來。
“還知道哭啊,賤人。”喬揉揉他緊皺的眉心,“好了,好了。活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