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偷襲開場並沒有給喬帶來先手優勢，一回合後刀鋒迅速奪下主動權，喬放棄進攻不斷躲閃。光看兩個人的體型，似乎勝負已定。刀鋒畢竟自幼在實驗室和人搏鬥，他的出招明顯帶有專業訓練的痕跡，而這一次次的出手，曾經的目的都是置人於死地。相比之下喬的動作幅度卻漸漸收斂，假動作細微迅捷，快到旁人用肉眼難以分辨。刀鋒那樣精準的出擊，這麼久了竟然沒有一次擊中。但可惜的是，他即便擊中了刀鋒，刀鋒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喬在找‘死穴’。”冀用讀心術對卿說，“以前每一次練習中攻擊過的地方，刀鋒都在有意識的防範了。”

    “？”卿什麼都看不出。

    她確實什麼都看不出——因為動作太快。

    長袍影子停在天井的高處，深藍的目光下徹空庭。

    捕捉動作的能力，即便天生出色，也需要經過特別的訓練才能完美掌握。在卿眼裏完全不明乾坤的打鬥，在另外某些人的眼裏卻猶如慢動作一般容易解析。眼下兩人間的戰鬥背後蘊藏著積年累月的高手招數，看似毫無章法的互毆其實步步都有跡可循。

    刀鋒正一掌照喬抄上去，被他翻個跟頭躲開了，刀鋒要再落拳追擊時喬卻一猛子扎到他的身後。每一個動作都是試探，無論是喬還是刀鋒，你一出手我就猜中你會打在什麼地方，我一撤步你便知我已然跳出圈套。刀鋒的力量和體型沒有絲毫影響他的靈活，喬步履輕快試圖把他繞倒，但他們仍在互相兜轉沒有進展。

    “嘖，這次熱身夠痛快！”喬不再兜圈子，蹲下喘口氣。

    “看得出這次你體力消耗了不少，還來不來了？”刀鋒仍保持著架勢。

    “來！和老子打你可沒贏過！”喬伸出手指，一根、兩根、三根，“三招，只要接住就算你贏！”

    “來。”刀鋒扭扭脖子，頸椎咯嘣咯嘣地響。

    冀伏在卿的耳邊對她講要注意看的部分，樓上的眼睛也漸漸眯起來，彷彿從一開始他們就在等這一刻。隨著所有人視線的凝注，喬俯身下蹲。

    他瞬間直衝上前撞向刀鋒，刀鋒立即收攏雙臂，他卻一個假動作甩脫袖子晃到對方身後黏緊不放。

    “一招。”喬在他背後說。

    刀鋒動作也快，被他別住回不了身也照舊攔住爆發力驚人的猛烈連擊，刀鋒腳下幾步繞開喬的控制，回身將他攔腰鉗住強行兜入視線。

    “兩招。”刀鋒死死壓住他。

    “最後一招。”喬不怕被他鉗死，借他胳膊猛地空翻，刀鋒立即甩手摔人，喬卻不可思議地蹬住他扭轉重心——他整個人背靠著刀鋒的前胸，揚手一戳。刀鋒感到脖子好像被輕輕點了一下，他急忙甩手自保，和喬同時閃開一段距離。

    “我沒接住？”刀鋒摸著脖子搞不清狀況。

    “你說呢？”喬說完插兜站直。

    刀鋒忽然眼前一黑，眩暈著“噗通”趴在地上。

    “怎麼回事？！”卿驚愕。

    “喬擊中了刀鋒沒有特地強化的‘死穴’，也就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冀說著，目光轉向天井上面，“他們的格鬥訓練，目的是幫助刀鋒找到這些位置進行專門的強化。刀鋒在實驗室裏大都是以絕對力量取勝，但喬不是的，喬的招式，全部都精準地指向人的弱點。即便是再強壯的人，不著意保護這些部位的話，都會被一次性擊倒。”

    他看著那人下來了，黑眸中滿懷期待：“不過技巧性之外，喬的力量也根本不弱於強化之前的刀鋒，某種意義上說，刀鋒的專業受訓只是常規專案。而喬……纔是真正的格鬥精英。”

    卿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若有所思。

    “別每次都讓我贏得這麼輕鬆好不？”喬滿臉得意地等著刀鋒從血壓驟降的難受中恢復。

    刀鋒捂臉苦笑。

    “吶，的確是不錯的招數。”

    話語聲飄然而至，喬冷不丁被撥了一下敏感的神經，抬頭正眼看著來者。刀鋒也竭力起身，退到邊上去：“張師士好。”

    張淺笑著從樓梯上一路走下來，目光一刻也沒離開喬。刀鋒都撤開了，喬卻還大膽地和張眼對眼地互相盯著對方。

    “是誰教你的？”張在空庭中央止步。

    “我媽。”喬直瞅著他答。

    “哦。”張伸出手指朝他點點，“這我到有點興致了，不如，咱們來過兩招？”

    冀不再和卿交談，看得出他在替喬捏著一把汗。

    張師士的語氣分明是要消消他的銳氣，識相點的現在就該低頭打個哈哈求饒了。但喬要是在這兒告饒那就不是喬，他是火源，越是扇風他就燒得越旺。

    “那我就不跟您客氣了。”喬擺好架勢，他接受宣戰，彷彿自己這樣堅持是因為代表著什麼。張抬起手示意他先手，喬二話不說試探兩步馬上抓準機會上前，張揮去袍子接招。又是快得離譜的數次攻防轉換，喬的攻擊一次比一次激進，甚至一旁觀戰的卿都意識到他出招太過兇狠。張對他的每一次攔截都扛著劇烈的衝擊，看起來，即便有著無需發動的讀心術，張也只是攔得夠快夠穩，並沒有改變被動局面。

    刀鋒已經看得冒起冷汗，回頭忙問冀：“喬是不是有點……太認真了？！”

    冀也慌慌地看著他，卿夾在其中跟著心驚。

    張不斷地撥開進攻，在花紋上走著他典雅的步子連轉了幾個來回。喬使了半天招數仍沒有重樣，他靈活、機警、渾身充盈著亢奮。面對張的反攻他仍舊應對自如，喬詫異地發現自己竟然一點都不怕。他現在想著的只有一件事，此刻勝負的意義突然間戰勝了他對於“源流”力量的恐懼，他一定要勝。哪怕，冒再大的險。

    他看準時機，出手就是最為狠厲的一招勾手，企圖劈頭蓋臉把張放倒。他快得自己也難以想象，手掌照著張美麗威嚴的面容橫甩過去。張俯身急躲過去，然而那掌風正一把摟過頭頂，頭頂的金髮瞬間被掃下來凌亂地散在臉上。

    旁觀的三人驚呆了，喬自己也心頭一跳。

    張撤一步靜靜看著他，柔軟的劉海遮住了一隻眼睛，他臉上的笑容消退，厲色融進一絲絲呼氣。

    “這也是你媽媽教你的？”張冷笑一聲。

    喬感到他生氣了，但仍保持姿勢沒有怯場。

    “她沒有告訴你，是誰教的她麼？”張說著背起一條手臂，單手起勢。

    喬的情緒上頭，他咬定牙再次進攻，張的動作比他還快數倍，眨眼間劈掌抓住喬的手肘一抻一甩，喬根本來不及稍微一點反抗，張已攥緊五指從肋下彈出一記直拳正中他的上腹。“咚！”地一聲悶響擊穿了空庭，喬被生生打飛出去跌在法陣邊緣。

    冀急忙走上去，張的目光將他喝止在離喬只一步遠的地方。喬痛得半天爬不起來，目光怨憤至極地望向這位所謂的“神”。

    張早都明白，哪屑於回敬眼色。他從容將散落的劉海掀回頭頂，默然離場。

    “你別走！！”喬突然在地上打個滾半撐起身體衝他叫嚷，“為什麼要拋棄我媽？！！為什麼你不准她回來！！你養大她難道只是爲了利用她嗎？！你說啊！！別以為我媽願意原諒你，我就會原諒你啊啊啊——！！”

    張沒有駐足，喬的叫喊瀝乾成嘶啞，慢慢凝結在陰沉的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