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沒有激發沒有測評也沒有訓練，他調了好長時間給自己制定了一個自定義模式。等這個模式全程模擬完畢，離下課也不遠了。

    測評中，強化的控力提升程度超乎刀鋒的想象。他本來抱有激發一下其他異能的想法，但控力幾近完全恢復，那麼繼續激發別的似乎沒有必要。最後的這段時間裏他開啟了訓練模式，面臨著“虛擬敵方”或是“連線好友”的選擇。

    總是虛擬，該換次連線了。他滑動手指進入連線選擇，一排名字出現在選擇區。上來先是業，刀鋒肯定，除非冀這個冤家找他，他絕對不會接任何人的連線。而純每一次都是掛著名字找不到人，誰知道她在幹什麼。刀鋒往後隨便掃了一眼，次也艾妮這次一定還忙著激發，科利就不太熟悉了。至於娜爾，想到她刀鋒就覺得尷尬，來的時候就故意迴避著，當然不能選。零這個高冷少女一直不是很好相處，而且在禁術級別的“顫爆”面前刀鋒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跟她練的。冀的身體差成那樣，現在是不是已經拋棄大家回屋去睡覺了都不好說。

    就選喬吧。

    “雷訓……現在的強化強度應該在一階中量級了吧，不知道扛一階雷訓有沒有戲。”刀鋒惦記著上次異能課被喬一擊出局的事情，“想到下次異能課要面對雷訓就頭大……現在聯絡他一定會被嘲笑上次出局的事情，不過估計除了他別人也不會接我的連線……那就……選喬？”

    刀鋒倒是不怎麼介意自己出局，但是喬這個傢伙不嘚瑟到有新東西可以嘚瑟之前就不姓金。自從上次課後他倆私下裏就沒見過麵，刀鋒想了想覺得不妥，一會兒的成果測驗還是要見，說不定還是要打，所以現在剩下不到半個小時叫他又有什麼用呢？

    他繼續看著別人，喬的下一個是卿。

    刀鋒現在幾乎完全淪陷，只是看見卿的名字擺在上面，他就彷彿已經透過字看見了對方的音容笑貌，萌生出望穿秋水一般的念想。以至於不可能選擇她進行練習，但還是在這個名字上一直愣著看，看著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手準備換下一個，結果腦子和手勢已經對接不上，想著下一個，結果手特別堅定地點了確認。

    【連線已接通，等待對方確認。】

    “哎等等！！”刀鋒一激靈給反應過來了，“取消取消取……”

    【“渧爾卿”已確認。】

    眼看來不及，刀鋒趕快擺正姿態迎接。房間平緩地移動，球幕上浮現出霧氣，寒冷順著霧飄到他臉上。連線好友的方式是將兩人的房間直接對接過來，也就是說——卿就在這迷濛的寒氣之後望著他。

    心跳聲順著冷氣在胸腔一進一出。冰霜順著聯通的房間內壁慢慢地靠近，刀鋒像突然走進了冰窖，周圍的一切迅速蒙上一層純白，他的眉毛和睫毛上也結著霜。淺淺影子出現在白霧的彼方，像一顆雪地裏長出來的小蘑菇：短短的上身淺得快要看不見，蓬裙襬卻非常清晰地連線著並在一起的細長的腿。

    她突然貓步跑起來，一個跳躍驀地在刀鋒視線中變成清晰——刀鋒忙張開手臂去接，她正當好地落在懷裏，差點撞散了刀鋒的心。

    “哇~想不到刀鋒會選我練習！”卿開心得什麼似的。

    “我、我點錯了陛下。和你對練我怎麼下得去手……”刀鋒腦子轉不過彎，非要陳述事實。

    “那你原本不想選我嗎？”卿失望。

    “我下不去手……和你打呀。”刀鋒好像覺得自己哪裏沒說對，但是還是在原有基礎上描了兩筆。

    “那你現在也退不了貨了。”卿鬆開手站在他面前，抬起一條手臂仰頭，舞咒起勢，“我讓你和我打，你就得和我打，不還手你就只能捱打，同意？”

    刀鋒苦笑：“同意。”

    卿轉了個身倒退一步，刀鋒忽然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場隨著她手臂的指引起承轉合，耳畔隱隱迴盪起詭異的嗡鳴。刀鋒迅速開始強化，他的感官觸及到這寒冷的每一寸著落，霜華凝止，那聲音隨之凍結。可是剎那間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冰上剮蹭出“刺陵、刺陵”的脆響，那鳴聲驟然加劇，從鼓膜震盪到胸腔，抑揚頓挫，彷彿巨怪潛藏在霧中悠悠吟唱。卿踮著腳尖，雙臂柔軟地向身側張開她，披在肩上的紗巾忽然蕩向空中，在她背後張開成輕薄的蟬翼。刀鋒看得愣了。

    冰稜閃著絢爛的光彩，在她腳下生成透明尖銳的薄刃。隨著“長鳴”的持續吟唱，這冰刃的範圍居然一轉一頓地向周圍擴張。卿移步換姿，在刀鋒看來，她是在雪亮的針尖上舞蹈。

    他已經把強度抬高到自己所能達到的最高程度，進入練習模式之後四周被球幕全包圍，他轉移位置，離卿慢慢地遠了，但壓迫感依舊如影隨形。他感到自己並沒有主動遠離她，自己只是換換角度，但是對方每一步都在後退，退到他覺得已經遠到快要沉沒在白氣裡。“長鳴”是什麼刀鋒不知道，他在這種環繞的詭異聲響中感到恐懼，即便他已經太久沒有過恐懼的感覺了。

    “在唱什麼？”他忽然感到冷侵入了頭顱，“是念咒語嗎……聽不出來任何內容，難道是古語？什麼東西在念？這不是人類的聲音，也不可能是任何已知的活物能發出來的聲音……”

    卿腳下的冰突然往她的四周迅速分成條狀擴散，像許多條地蛇在淺層鑽出/軌跡。刀鋒瞬間看到了——法陣。

    一個——或許是數個自成脈絡的法陣有規則地以她為中心向外凝成，這些軌跡還在擴大，各自的脈絡又彷彿會在某一個地方集結連綴成為一個更復雜的大/法陣。這樣的聚速太慢了，要不是因為是卿她，刀鋒一定已經衝上去打斷吟唱解決戰鬥。但是卿太美了，刀鋒生怕自己動一下都會中斷這極致優雅的演繹。他沉默在遠處看著法陣慢慢向自己擴散，他決定在壓迫感的臨界時再開始對抗。

    “‘走’。‘轉’。”卿輕聲叨唸，步法跟著變動，刀鋒怎麼打算不妨礙她繼續練習自己的“優雅”套路，“步法一走，抬高強度；姿態不動……”她說著忽然翻腕停住上身姿態，腰肢微微上仰，紗巾一蕩彷彿墨汁在水中般溶解，“……鎖定法陣作用物件。”

    卿忽然抬眼望向刀鋒。

    那一瞬間——刀鋒終於意識到該反抗，然而這僅僅是在強烈衝擊下無力掙扎的清醒——那輪奪目的巨大光環剎那從卿身邊騰起，白光籠罩下的身軀溶成了裂縫，能量排山倒海而來，明滅中恍惚中光環飛裂出無數皎白幻影滾入法陣軌跡——所有的花紋連在一起了！刀鋒眨眼已被幻光穿透，他甚至不會知道這個法陣又向自己背後延伸了多遠……他失去一切感知之前最後所見的只有向自己傾軋的無形白刃，以及夾雜在可怖吟唱中的，卿低淺的頌句：

    “……誓彼光輪，吾心光明。”

    -

    斯科特找到了對策，但是他覺得現在在比強行開發異能冒著更大的險。

    艾妮的小房間裡已經灌滿了水，她現在脫掉了護具、觸肢和衣物，下半身完全是蛟的形態盤在柱子上。這段時間裏她必然經歷了什麼，上身的面板竟然完全透明，透到能夠在她胸口看見她背後的儀表。透過水波紋盪漾霓/虹似的光流還能勉強分辨出她在水中的形狀，她一直閉著眼睛，偶有鼓起臉蛋吐兩個泡泡表示自己還沒有大礙。

    河之成也在觀察著她。斯科特找他來詢問蛟族曾經的變異記錄，所以他結束次也那邊以後就在這裏協助了，雖然兩個人還是三兩句不和開始鬥嘴，但河之成稍微瞭解艾妮的情況之後便沒有再去挑他的火氣。

    “還要繼續激發異能嗎？”河之成問。

    “要只是解決異能激發的問題反而沒那麼難了。”斯科特說，“但是變異的情況必須要先請示張師士，穩妥起見異能可以放一放。”

    “我沒見過有這種事，其他種族的記錄沒有可參考性嗎？”

    “海國給的記錄確實有顯示一些徵兆，可能是那時太小了沒顯現出來吧。”

    忽然斯科特收到訊息，轉頭對河之成道：“師士回話了，還是要先激發異能打通勢能流。”

    “主上親自來嗎？”河之成條件反射性不安。

    “不，師士說我們完成得了，‘有些事不用太瞻前顧後’。”斯科特原本自己就有底，張這麼說算給他打了個氣，“那就選擇艾妮傾向中有且相容度高的跨維度系來辦吧。”

    “行，主上怎麼說就怎麼做。我已經把這個房間的時長做了調整，開始。”河之成說著按住觸屏。

    -

    提示音響起，離結束還有十分鐘。

    冀聞聲甦醒，熄了燈之後的小房間完全無光透入，比寢室還要適合睡眠。冀覺得自己像回到子宮裏，黑暗、狹小卻有著包裹每一寸面板的溫暖，充滿了安全感。

    練習時間十分鐘，睡眠一小時四十分。

    要是背後房間那個超努力的傢伙知道自己的攀比物件選擇自定義模式只是爲了睡覺的話，一定會超級不爽的吧？

    他特意調整的燈光會從微弱慢慢變得明亮，他不是沒有分辨光線強弱的能力，而是對於環境的明暗太不敏感。他只有閉眼的時候才稍微感覺沒有那麼亮，但凡睜開眼睛，一點極細微的光亮都足夠他看清視野裡的一切細節。

    冀想要懂得“看不清”的感覺，他喜歡看喬畫畫，尤其喜歡喬畫的夜晚。因為那是他不能親眼看到的景象：遠方模糊的建築邊緣，月光和陰影的對立，黑暗中細膩的色階……冀眼中的夜晚，卻總是一片全黑背景下明麗的各種彩色。

    小房間的燈完全亮起來，最後的時間也所剩無幾。冀沒打算讓自己從睡意中精神起來，點點控鍵把床墊變形恢復成椅子，換了個姿勢繼續癱。他就這樣決定了，要以“我完全沒有好好上課啊反正出勤就行了所以打卡結束就一直在瞌睡好爽”的形象出現在大家面前！

    小房間開始緩慢移動，艙門開啟後，他們會離開房間一起透過傳送通道去進行短暫的“成果測驗”。

    娜爾聽到下課提示音馬上便停止唱歌，好像怕自己的歌聲會停留在小房間裡，並隨著艙門開啟而漏出去似的。

    張已經離開零的激發課堂，剩這點時間零也沒再練習新異能了，而是強迫症發作般不斷檢查自己帶來的揹包。

    次也構思了新的裝備，他正盯著球幕上的投射畫面用“超念”在腦子裏完善著每一個細節。

    雷訓特性對控力的干擾簡直反人類，喬練習得不耐煩，蹲在屋裏用電火花玩翻繩玩了半個小時。

    業每次都堅持到最後一刻，他拿毛巾隨便抹了抹額上的汗水，另一手仍不放下漂亮的黑晶手槍。

    小房間歸位完畢。

    【感謝您的使用，異能激發課堂到此結束。】

    【艙門即將開啟，請各位學員在聽到提示音後到“外場地”傳送通道口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