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

    在這地獄般的嘉州城郊有誰可以等？

    李掌櫃微微嘆了口氣，喃喃道：“我已在此等了他十年。”

    十年！

    又是什麼人只得一個人用十年的光陰去等？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看上去很傻，這些人會將自己有限生命中的一大段甚至全部的光陰去等一個人，而且這類人絕不在少數。

    他們痛苦嗎？他們或許會痛苦。

    他們傻嗎？沒有人能夠回答。

    四郎刀登疑惑道：“真是一件怪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用十年的時間只爲了等一個人的。”

    李掌櫃在笑，他的笑容中絲毫看不出一絲後悔。

    四郎刀登忍不住又問道：“你在等誰？”

    李掌櫃忽然抬起頭，似乎在回憶往事，淡淡道：“在等一位朋友，他也是我這一生最敬重的人。”

    四郎刀登道：“那你等你的那位朋友來做什麼？”

    李掌櫃道：“等他來喝酒。”

    四郎刀登吃驚道：“喝酒！？”

    他旋即又問道：“你不是說你這店裏已經沒有酒了嗎？”

    李掌櫃卻淡淡道：“賣給客人的酒確是沒有了，但是留給我那位朋友的酒卻還有一罈。”

    四郎刀登瞪起眼睛，一拍桌子道：“好哇！你這店家不老實！”

    李掌櫃當然明白四郎刀登的意思，急忙道：“客官莫怪，我那最後一罈子酒一定要留給我那朋友，無論是誰來了也絕不會拿出來的。”

    四郎刀登試探著道：“那酒一定是好酒！”

    李掌櫃道：“當然，那酒已釀了十年，只等他來。”

    釀了十年的酒！

    四郎刀登的口水已忍不住。

    他忽又說道：“你等了他十年都沒有結果，想必你那朋友已不會再來了，不妨把你那藏了十年的酒拿出來讓我們暖暖身子，銀子絕不會少了你的。”

    他說話的時候已然是一副財大氣粗的樣子。

    他此時的樣子讓嘉央秋措已有些不適應，他本應該是一個老實安分的人。

    李掌櫃卻急忙擺手道：“絕不可以，那那酒一定要留給她，他也一定會來！”

    四郎刀登笑道：“你為何這樣肯定？”

    李掌櫃的眼神中突然現出一絲仰慕，道：“只因他不是一般的人，他說過的話一定會作數的。”

    他接著道：“客官若是不信，不妨留下來看看，看看我等的那位朋友是不是一個一諾千金的人。”

    四郎刀登吃驚道：“笑話！他若是再過十年纔來，我難道要陪你在這破店裏再待十年？”

    李掌櫃笑道：“不會，絕不會，我那朋友今晚就會來，因為今晚恰好就是十年之約的日子。”

    四郎刀登卻道：“我看我留下來也沒什麼用，世事無常，都已經過去了十年，你那朋友或許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李掌櫃正色道：“無論他是生或死，他都會來，他一定會來。”

    四郎刀登吃驚地看著李掌櫃，似乎在問：“死人還怎麼來？”

    李掌櫃卻緩緩道：“十年前他便告訴我，他若是死了，就會讓人將他的屍體送過來。”

    他接著道：“我也同樣會敬他三碗酒的。”

    四郎刀登真是越聽越好奇，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事？

    又是什麼人值得李掌櫃這樣對他？

    他忍不住問道：“你等的那人究竟是誰？”

    李掌櫃緩緩道：“他就是川西俠盜俞大俠！”

    劉星雨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嘉央秋措更不可能聽過。

    四郎刀登卻似乎對這位俞大俠有所瞭解，問道：“你所說的俞大俠可是那位霹靂一劍俞樂池！？”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十分吃驚，嘉央秋措還從未見四郎刀登有這樣吃驚的神情！

    李掌櫃也吃驚地問道：“你認識俞大俠！？”

    四郎刀登道：“我怎能有幸結識俞大俠，我只是常到川西來，曾聽過他俠義的故事罷了。”

    李掌櫃點頭道：“俞大俠行俠仗義，劫富濟貧，仗義疏財，所以我纔會等他十年，因為能與他喝上一碗酒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四郎刀登竟也點頭道：“的確也只有俞大俠才配喝這等了十年的酒！”

    嘉央秋措終於忍不住看著四郎刀登問道：“我怎麼從未聽你跟我說起過這位俞大俠？”

    四郎刀登眼睛又飛快地轉了轉，道：“這位俞大俠做好事從不留名，所以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並不多，有時候連我也一下子想不起來…”

    李掌櫃突然插嘴道：“你會或許會忘記他，但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嘉央秋措也抬頭看著李掌櫃，道：“哦？”

    李掌櫃接著道：“十年前，我這小店裏來了一夥強盜，那些強盜拿了錢財不說，竟然還要將我殺了再將我這小店放火燒了。”

    他嘆了幾口氣，垂首道：“怎奈我手無縛雞之力，正閉著眼睛等死的時候，俞大俠竟偏偏路過了這裏，那些強盜自然是活不成了，不光如此，俞大俠臨走時還留給了我一些銀子好叫我修補小店。”

    嘉央秋措點頭道：“這樣說來這位俞大俠確是一位好人。”

    李掌櫃道：“我爲了感謝俞大俠，當時便發誓要釀一罈十年以上的好酒來感謝他，承蒙俞大俠看得起我，他當即答應十年後就在這小店一醉方休！”

    嘉央秋措道：“他的確配得上你為他準備了十年的酒！”

    ……

    嘉州城郊有酒肆，酒肆裡有酒。

    只剩最後一罈酒，一罈釀了十年的酒，等著一個十年前說過要來的人！

    小桌上的酒碗已幹，三個空酒碗。

    黑暗又一次籠罩了大地，小店裏亮起了燈，小桌上的人還沒有離開。

    小店的木門是閉著的。

    “咚、咚、咚”木門被輕輕地敲了三下。

    今天是十年之約的日子，竟真的有人來敲門了，莫非是那位俞大俠真的一諾千金，他真的來了？

    小桌上的人已坐直了身子，他們的目光一齊望向了木門。

    李掌櫃欣喜而緊張地跑了過去，由於緊張他的腳下竟打了一個絆子，險些跌倒…

    他用最快的速度開了門。

    門已開啟，門外站著一個人，而李掌櫃卻怔在門口。

    冷風吹進小店，火光在冷風中搖曳，小店立時變得忽明忽暗。

    那門外的人忽然站到了一邊，李掌櫃的身子也忽然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忽然，李掌櫃已“撲通”一聲跪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