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火爐內的火雖然燒得正旺，可是梁小飛卻忽然間感到了一陣徹頭徹尾的寒意，直從她的心涼到了她的腳底。

    她忽然之間感覺到很冷，這種冷是從她的心底裏傳來的，一個人的心若是涼了，那他的全身也當然會跟著冰涼的。

    但這絕不僅僅是因為嘉央秋措那凜冽的充滿殺氣的眼神，更重要的是梁小飛的心中忽然涌起了無限的委屈，她不明白自己不惜性命去救嘉央秋措，而嘉央秋措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又為什麼要用這樣凌厲的目光看著她。

    有的時候，梁小飛簡直像極了一個孩子，無論她的心裏想什麼都會立刻毫無保留地在自己的臉上體現出來。

    她的心中若是有一點點的高興快樂，她的臉上立刻就會變得無比的歡愉；她的心中若是有一絲生氣，她也立刻就會嘟起嘴來，做出一副誰看了都知道她已經生氣了的樣子；而此刻她竟快要哭了出來，晶瑩的淚花在她漆黑的眸子裡打著轉，鬼才知道她的心裏此刻已委屈到何種程度。

    或許，梁小飛天生就是一個招人疼的女子，無論是誰看到她現在這幅樣子，都已不忍心再傷害她一丁半點兒，更何況她剛剛纔救過嘉央秋措的命，嘉央秋措又怎能忍心再用那凜冽的目光瞪著她呢？

    嘉央秋措忽然覺得自己的眼球乾澀，便眨了眨眼，由此一來他眼中那股凌厲的殺氣也已消退了不少。

    看著嘉央秋措的眼神終於柔和了一些，在梁小飛眼中盤旋著的那顆晶瑩的淚也隨之滾落了下來…

    她帶著哭腔問嘉央秋措道：“你為什麼要用那種眼神瞪著我？”

    嘉央秋措反問道：“哪種眼神？”

    有時候他自己並不能察覺到自己眼神中所流露出來的殺氣。

    梁小飛道：“就是那種要殺人的眼神！”

    她不讓嘉央秋措說話，便又搶著說道：“你若是想殺我，只管將我殺了便是，當初要救你是我自己要救的，現在你若是殺了我那也是我活該！”

    嘉央秋措嘆息道：“你的救命之恩我當然要報答，只是我沒想到你會是魔教的人！？”

    聽了這話，梁小飛先是怔了怔，而後又顫聲道：“魔教？你哪隻眼睛看出我是魔教的人來了？”

    嘉央秋措正要說話，梁小飛卻又搶著質問道：“你若是想殺我也不必找這麼莫須有的理由吧？”

    嘉央秋措無奈嘆息道：“你所找的大夫都是魔教的人，你讓我如何能不去懷疑你！？”

    梁小飛冷笑著道：“你說趙斯文是魔教的人？”

    嘉央秋措反問道：“掏別人心肺的人難道不是魔教的人！？”

    趙斯文忽然擺手道：“不不不，老夫雖然的確挖過人的心，掏過別人的腸子，但老夫絕不是魔教中人。”

    嘉央秋措略帶質疑地上下打量著趙斯文，他的手在冰冷的刀柄上狠狠地擰了幾下。

    忽然，刀光一閃，刀已拔出。

    梁小飛是第一個看到嘉央秋措刀的人，因為那刀並未完全削下，而是橫在了梁小飛的脖子上。

    清冷的刀，泛着寒光。

    梁小飛竟然連躲都沒有躲，她也不再去看那刀，她的眼睛輕輕地閉上，壓出了兩行清澈的淚痕來。

    以她的武功未必就躲不開這一刀，可是她不光不躲竟連一句話都不再說，只因她此刻的心早已涼透。

    嘉央秋措冷冷道：“你究竟是誰！？你為什麼認識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

    梁小飛閉著眼，她依舊沉默。

    這亦或許是一種無聲的哭泣，人的心若是在哭泣旁人又怎能聽得見？

    在嘉央秋措的心中，梁小飛似乎永遠是一個虛幻得有些不真實的存在，他不知道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救自己的目的，他那種與生俱來的不安全感讓他無法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總是在懷疑。

    有時候沒有安全感的人可以很好地保護自己，可是這種沒有安全感的人卻在保護自己的同時也深深地傷害著別人。

    梁小飛的眼角噙著淚花，淡淡道：“你既然從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又為什麼要不停地向你解釋？”

    嘉央秋措也淡淡道：“或許你根本無法解釋，因為你就是魔教的人！”

    梁小飛忽然冷笑道：“那你的刀為何還不落下？”

    嘉央秋措的刀端得很穩，冷冷道：“我欠你一條命！”

    梁小飛道：“你並不欠我什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與你沒有關係。”

    嘉央秋措的刀忽然收回，就像拔出來時一樣快：“我做事只求自己問心無愧，我今天絕不殺你，但是下次見面時就休怪我刀下無情了。”

    梁小飛睜開微微紅腫的眼睛看著嘉央秋措，像個孩子似的抽了抽鼻子，道：“你以為你還能再見得到我麼？”

    說著竟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屋子，一邊跑還一邊不停地用袖口抹著眼淚。

    想著她剛纔說的話，再看著她有些單薄的背影，嘉央秋措的心裏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心愛的一個東西忽然丟了一般。

    趙斯文跟在梁小飛的身後，也正悄悄地往門口走去，他走起路來幾乎沒有任何聲音。

    嘉央秋措卻忽然喊道：“這就要走麼？”

    趙斯文轉過身來，笑了笑道：“我留著還有什麼用麼？”

    嘉央秋措冷冷道：“有一些話我還要問你。”

    趙斯文卻淡淡道：“只要是老夫能說的全都可以告訴你，若是我不能說的，即便是你殺了老夫，老夫也不會告訴你。”

    嘉央秋措問道：“哪些能說？哪些又不能說？”

    趙斯文道：“那要看你問什麼問題了。”

    嘉央秋措的目光忽然如電般地盯著趙斯文，道：“你究竟是不是魔教的人？”

    趙斯文竟不屑地笑了笑，道：“老夫就是再不濟也絕不會加入魔教，淪得個死後被萬人唾罵的下場。”

    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絕不像是在說謊。

    嘉央秋措忽又問道：“那你為何先是要挖我的心臟，現在卻又反過來為我開藥方子？”

    趙斯文苦笑著道：“她若是不讓你死，恐怕沒有人敢讓你死。”

    嘉央秋措眉頭微皺，問道：“她又是誰？”

    趙斯文淡淡道：“梁小飛。”

    嘉央秋措絕沒有想到梁小飛竟然有如此巨大的能量，他追問道：“我要知道的是梁小飛究竟是誰？她又究竟是什麼身份？”

    趙斯文沉吟著。

    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嘉央秋措的話，嘉央秋措便又問道：“你說實話，她究竟是不是魔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