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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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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最後一次流淚

    西風正勁,雪正落。

    風雪中,劉星雨的手已被凍得通紅,可她卻似乎全然不知,只是抱著一罈子酒急匆匆地往那狹小而破舊的斗室裡趕。

    此刻的她反而是幸福的,這種幸福來自於這數日間她對陸千夜悉心的照顧。

    其實,幸福本就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說幸福難的人大多是因為想要的太多。

    劉星雨是一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對於她來說,不僅僅被人照顧會感到幸福,照顧別人也同樣會感到幸福,因為這兩者本就是一樣的,只要雙方願意,那就是兩顆心之間的溝通。

    此刻,劉星雨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她要快些趕回去,將手中的酒交給陸千夜,她期待著陸千夜喝了酒就能徹底的好起來,就會變回曾經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千夜。

    ……

    劉星雨記得她出門的時候是將門閉緊的,可是現在的門上卻拉著一條縫。

    莫非陸千夜已離開?

    來之不易的幸福就這樣煙消雲散了?她再次推門進去時,這狹小而簡陋的斗室會不會變得空蕩蕩的?

    劉星雨走了進去,她只覺得自己手中的酒罈子突然變得特別的沉,她已抱不住。

    酒罈子摔在地上,酒水漫無目的地向四處四處流淌著…

    這斗室裡非但不是空蕩蕩的,而且已佔滿了人。

    勁鬆道人竟已坐在了陸千夜的床邊,正伸出手在爐子上烤火,他似乎也被凍得夠嗆。

    他的身後站著七八個青城派的弟子,他們見門被從外推開,目光便一齊看向了門口,看向了劉星雨。

    勁鬆道人見劉星雨進來,忽然從床邊抓起了一把劍,那是劉星雨的劍,五色神劍!

    勁鬆道人淡淡道:“妙逸師太難道只將劍法傳授給了你卻沒有告訴你一個劍客本應劍不離身的?”

    劉星雨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心痛!

    她連看都沒有看上勁鬆道人一眼,她的眼睛一直盯著床上的陸千夜,正在熟睡的陸千夜。

    陸千夜忽然翻了個身,他想背對著所有的人,他顯然沒有睡著,他在裝睡!

    這樣無動於衷的陸千夜豈能不令人心碎?

    現在,他寧肯變成一隻待宰的羔羊,也不願站起來與命運搏鬥,他的意志似乎也已被消磨得蕩然無存了!

    勁鬆道人忽又冷笑著道:“你看吶,我苦心培養了他二十年,可是現在他卻只剩下一副沒用的皮囊,或許我比你還要痛苦!”

    劉星雨淡淡道:“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難道不是你造成的?”

    勁鬆道人卻道:“是他自己不爭氣,為何要怪在我的頭上?”

    劉星雨冷冷道:“在峨眉時,我常聽人提起青城派勁鬆道長一身正氣,德高望重,而如今你不僅入了魔教,還對自己手下的徒弟下手,連我都無法接受,何況是陸千夜呢?”

    她接著又道:“你知不知道陸千夜雖然生性頑劣,可是他最敬重的人卻只有你一個,你這樣做已將他的心傷透,甚至已將他毀滅!”

    勁鬆道人忽然正色道:“胡說!毀滅他的是他自己,他若是肯一直跟著我,這川西的天下就是他的!”

    劉星雨只有冷笑。

    勁鬆道人卻長長嘆了口氣,接著道:“只可惜我這徒弟如今已是個廢人,廢人還如何去辦我交待他的事?廢人還如何能掌櫃這川西武林?”

    說著,他拔出了劍。

    五色劍光,絢爛奪目!

    他將劍拿起來,放到陸千夜的床邊,斥道:“把劍拿起來,殺了劉星雨!”

    陸千夜似乎根本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他依舊是一動不動地睡著。

    莫非他真的已是個廢人?

    心若死了,人豈能不廢?

    勁鬆道人忽然冷笑著看著劉星雨道:“你瞧,他已和死人沒有什麼區別。”

    他的嘴角忽然揚起一絲怪異的微笑,接著道:“死人已不能完成我交待給他的事,你既然這麼愛他,那他的事就由你替他去辦吧?”

    陸千夜還要什麼未完成的事?

    他的心早已毀滅,他已拿不起劍,他已不會向命運鬥爭,此刻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很輕鬆的殺了他。

    陸千夜畢竟已落在了勁鬆道人的手中,劉星雨只得問道:“你要我做什麼?”

    勁鬆道人微笑著道:“你果然很愛他。”

    他接著又道:“我曾讓他替我殺了嘉央秋措,那麼現在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而你也有能力殺了他!”

    劉星雨怔住,她的確愛上了陸千夜,可是她又如何能對嘉央秋措下得了手?用嘉央秋措的命來換陸千夜的命!

    過了半響,勁鬆道人忽又問道:“怎麼,你不肯?”

    劉星雨淡淡道:“我聽說你讓陸千夜殺的好像不止有嘉央秋措一個人。”

    勁鬆道人微笑著道:“原來你知道這件事,本來我是要他將你一併殺掉的。”

    劉星雨依舊淡淡道:“既然非要有一個人死,那麼就讓我來替他死。”

    勁鬆道人疑惑道:“你替他死?”

    劉星雨道:“用我的命來換陸千夜的命!”

    善良的人做著善良的事,這似乎並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可是現在劉星雨卻是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莫非她就是那峨眉金頂的普賢菩薩!?

    勁鬆道人卻微笑著問道:“你不怕死?”

    劉星雨淡淡道:“沒有希望比死更可怕,你動手吧!”

    沒有希望,她對陸千夜已不抱希望,可是她爲了他活著,她卻甘願死。

    勁鬆道人緩緩站起,他腰間的軟劍已“唰”的一聲抖了出來。

    他輕嘯一聲,一招“白蛇吐信”,軟劍抖出一個劍花,直割向了劉星雨的咽喉。

    軟劍距離劉星雨的咽喉已不足一寸,可是那軟劍卻突然泄了力,像是一條死去的蛇垂向了地面。

    勁鬆道人的臉也開始扭曲,他的嘴角顫抖著,他的眼睛裏是憤怒,是不甘!

    不知何時,一柄劍已從後刺穿了他的心臟,劍鋒從他的心口穿出,散發著絢爛奪目的光。

    陸千夜終於站了起來,經歷過苦難的人只要還能站起,就絕不會再輕易地倒下。

    他絕不會倒下!

    ……

    西風正勁,狹小而簡陋的斗室卻溫暖如春。

    斗室裡已只剩下陸千夜和劉星雨兩個人。

    陸千夜緊緊地抱住了劉星雨,這一個擁抱包含著多少情感,恐怕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兩行熱淚從劉星雨的眼角滑落,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流淚,她一定會永遠地幸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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