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死亡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恐怕沒有人能比樂正瀮更清楚了，他現在就在等待死亡，在折磨中等待。

    樂正瀮此刻反倒希望陸千夜能快些走到自己的面前，讓自己能痛痛快快地死，因為這樣的折磨並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陸千夜雖然走得很慢，可是他終究還在站到了樂正瀮的面前。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的眼睛依舊像炭火一般紅，像是在噴射著熾熱的火焰一般。

    劍緩緩拔出，發出刺耳的聲音。

    而後，劍又緩緩地舉起。

    這一切都很慢，彷彿時間已經停止，可是樂正瀮知道，只要這劍已落下，就會像閃電一樣快！

    劍越快，痛苦也就越輕，對於樂正瀮來說死亡已不是痛苦，甚至是解脫。

    樂正瀮已將眼睛閉起，他深知自己必死，而此刻他的腦海裏卻只有一個人。

    一個身著白衣，手持一柄金色匕首的女子。

    每當想到梁小飛時，樂正瀮的心總能平靜下來，他雖然知道他已經四十多歲，他的年紀跟梁小飛相差實在太大，可是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正是因為這種奇妙的感情，所以樂正瀮才甘願為梁小飛到折多山上冒死採下那一朵冰川雪蓮。

    即便採這雪蓮是梁小飛爲了去救嘉央秋措的。

    可是，即便如此，樂正瀮卻依舊毫無怨言，因為他甘願為梁小飛做任何事，甚至是死！

    樂正瀮已準備好了死，他希望自己下輩子能少比梁小飛大上幾歲…

    突然，樂正瀮聽到了一陣破空之聲，這絕不是陸千夜的劍已經揮下，而是正有另外一柄劍正朝著自己刺了過來，聽那聲音卻像是一柄短劍或者匕首！

    樂正瀮猛地睜開眼睛，刺來的正是一把匕首！

    金色的匕首！

    那金色的匕首的目標卻不是樂正瀮，而是正站在樂正瀮對面準備揮劍的陸千夜。

    梁小飛身手極佳，猶如從天而降一般，轉瞬之間人已欺到陸千夜近前。

    陸千夜的眼睛猛地睜大，他的眼睛也突然變得更紅！

    樂正瀮忍不住朝著梁小飛喊道：“小心！”

    幾乎就在同時，陸千夜手中的劍已揮出，他的劍揮出時，果然像閃電一般快！

    劍是揮向梁小飛的！

    梁小飛輕嘯一聲，手中匕首已迎上了陸千夜的劍。

    “哐啷”一聲，一陣火花濺出，梁小飛已被震得飛出一丈之外…

    梁小飛的手開始劇烈地顫抖，她翻起手掌一看，虎口已被震出了血！

    她甚至連那柄金色的匕首都已無法握緊。

    樂正瀮已飛奔至梁小飛近前，當他想要扶起梁小飛時，才發現自己已只剩下一條胳膊。

    陸千夜也提著劍，跟著樂正瀮走了過來。

    他走得很慢，似乎他相信這世上已沒有人能夠從他的劍下逃生。

    他看上去絲毫不急，似乎樂正瀮的性命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梁小飛吃驚地看著一身血跡的樂正瀮，失聲道：“你…你的胳膊…”

    樂正瀮卻微笑著道：“不礙事的。”

    他旋即又說道：“你不該來救我，你快些走，這天下或許已沒有人能殺得了他了。”

    梁小飛皺眉道：“你為何不走！？”

    樂正瀮道：“我走不了，陸千夜不知中了什麼邪術，他根本已不像是個人！”

    陸千夜已越走越近！

    梁小飛急道：“不，我不走，我不能丟下你，眼睜睜地看著你死。”

    說著，她已用顫抖的手握起那金色的匕首站了起來，她竟要去跟陸千夜拼命。

    陸千夜一步步地逼近，他走得很慢，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如同炭火一般冒著熾熱的火焰。

    樂正瀮猛地拽住了梁小飛的手，她的手小巧而柔軟。

    梁小飛怔住，可是她並沒有掙脫…

    樂正瀮道：“我死不足惜，可是你卻一定要活著，你不能死，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你去做！”

    梁小飛扭頭看著樂正瀮，她的眼睛裏已閃著淚花兒，道：“這些年你一直都在幫助我，我怎麼能就這麼看著你死了！？”

    樂正瀮卻苦笑道：“如果你還記著我的好，就一定要好好活著！”

    梁小飛顫聲道：“我想知道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好！？”

    突然，陸千夜的劍已刺出！

    像是一道青色的閃電！

    就在這時，樂正瀮狠拽梁小飛的胳膊，將梁小飛拽到了自己的身後，而他的背卻正對著陸千夜的劍！

    陸千夜刺出的劍當然不會因此而停頓。

    劍已刺穿了樂正瀮的心臟，血不住地從他的嘴裏涌出…

    陸千夜緩緩地往出拔劍，半寸半寸地拔。

    他除了揮劍時快若閃電一般，其餘的動作都緩慢得如同靜止！

    晶瑩的淚順著梁小飛的眼角流下，她對眼前這個人的感覺已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樂正瀮卻依舊帶著笑道：“就算我球你，快些離開這兒，莫要讓我白死。”

    梁小飛顫聲道：“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樂正瀮依舊在笑，卻是苦笑。

    “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他終於說出了這句一直壓在心底的話，若是他能活著，他可能永遠都不會對梁小飛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他現在就要死了。

    梁小飛的淚泉涌而下，她點著頭，失聲道：“我明白了，謝謝你…”

    樂正瀮只有苦笑，他的臉已變得蒼白。

    他深知自己與梁小飛年紀相差太大，自己即便是說出這句話來也不會有結果，他原本也不奢望結果…

    可是，當他聽到“我明白了，謝謝你。”這句話時，還是無法忍住心中的酸楚。

    這豈非正是世上最令人無奈，最令人神傷的一句話？

    可是，這世上又太多的酸楚豈非也都是自找的？

    有些話原本不該說，卻還是說了；有些事原本就不可能有結果，卻還是做了…

    陸千夜的劍終於從樂正瀮的心臟裡完全抽了出來，他緩緩地將劍收入鞘中，而後又緩緩地像遠方走。

    他走得很慢，比嘉央秋措還要慢！

    遠方是何方？他不知道，但是他的腦海裏只記得三個人的名字：“樂正瀮，劉星雨，嘉央秋措。”！

    看來，除了這三個人之外，他似乎暫時並不會主動攻擊其它的人。

    ……

    樂正瀮的血即將流乾，他終於趴在了梁小飛的肩上，梁小飛伸手抱緊了他…

    樂正瀮似乎終於實現了自己的願望，在他生命結束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