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牛啐了一口，輕輕一腳就把他蹬到一旁。

    王正半邊袖子在之前的戰鬥之中已經焚燬，褲子也滿是灰土。他乾脆一把也撤掉了另一半的袖子，整個襯衫就剩下個馬甲。

    靈氣不停運轉，王正抱緊白初晴一路北行。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他纔在一處山腳的村子停了下來。村子前面，一條兩三丈寬的河水流過。正是倚山面水，不錯的風水。

    深秋的夜裏，風格外寒冷，儘管有被子包裹，沒有靈氣護體的白初晴還是受不了寒風。

    王正找了一家看上去最為“豪華”的房子，敲開了院門。與其他地窨子不同，這一家的房子是樺木和厚厚的夯土搭建的，比其他房子明顯高出一截。

    開門的是一位老者，先是看了一大門外掛著的一樣東西，然後一驚。臉色蒼白地摸索著那裏半天，這才兩眼警惕地上下打量著對方。

    “老人家，我是慶州人氏，帶著媳婦走親戚。結果遇上賊人，媳婦又感染風寒，實在走投無路。”說著，王正摸出一塊銀子，足有十兩上下，“還請老人家行個方便，容留我們一夜就好。”

    老者仔細看了看白初晴，這才接過了銀子，閃開身子，放王正進了院子。

    王正進院之前，也打量了一眼那大門上掛著的東西。那裏只是一段繩頭。可以看出，主人對這上邊繫着的東西十分珍視，繩子是用上好的絲線編制而成。只是此時，繩頭被人解開了，東西不見了。

    王正趁機湊近繩頭，聞到一股魚腥味兒。他低頭檢視，只見腳下的地方有幾片銀光閃亮的東西。用指頭捻起來，竟是幾塊半圓形的鱗片。鱗片不大，上頭還有一圈一圈的成長痕跡，殘留著淡淡的腥氣。

    這魚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掛在門前風乾多時，鱗片還是如此閃亮。他只當這是當地人的習俗，討個“連年有餘”的口彩，也沒有當回事。

    “我們石蛋子村在南北要道上，來來往往的商人也沒少見過。你這樣狼狽的，倒是第一個。”說著，老者開啟了院子裡的西側廂房，“院子裡有柴火，自己生火吧。回頭，我給你送粟米來。”

    王正生火燒水，一會兒功夫，屋裏暖暖烘烘，鍋子裡的米粥也粘稠稠地滾開了。

    “哈，滿屋樺樹皮的味道。”白初晴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你說，要是歸隱山林，過上這樣暖烘烘的小日子，是不是也挺好的？”

    “我還有的是事兒要幹呢。”王正悶聲嘀咕了一聲，給對方盛上一碗粥飯。

    “也好，年輕人是該出去乾點事情。等我走不動了，就在牛頭山蓋上間和這一模一樣的屋子，等你回來……”白初晴眼睛漸漸失去光彩，頭一軟就沒了動靜。

    王正連忙扶起她，按照靈蕖子傳授的法子，右手運轉靈氣緩緩輸入對方體內。眼看已經爬上下頜的陰氣，漸漸停止了蔓延。王正忽然心思一動，凝聚靈氣在左手，只見隨著靈氣注入，對方頭頂的火焰狀的氣息也漸漸由灰黑轉黃。

    察覺到對方靈氣漸漸增多之後，王正又換上左手，按上她小腹氣海，反運氣息，把灌入對方的靈氣連同陰氣一同吸收出來。

    靈蕖子的玄宗法術雖然精妙，但絕對無法想到王正會這麼一手反轉吸收陰氣的詭異功夫。

    如此反覆三次，白初晴體內陰氣沖淡了不少，王正這才把她放下，端起涼了的粥剛喝上一口，卻聽門外咳嗽一聲。

    咳嗽聲過後三五個呼吸之後，傳來敲門聲。王正一笑，老者大概是怕倉促敲門打擾這小兩口，便開啟房門。

    只見老者提了一隻夜壺，放進屋裏，“二位，我們這地界偏北，夜裏極為寒冷，還是不要隨意外出的好。”他眨了眨眼，又不放心地說道，“晚上起了風，恐怕會吹動野地裏的草木，響起來一些嗚哩哇啦的聲音，不要見怪，只管守在屋裏，等天亮就好。”

    “沒事。慶州離這裏也不算太遠，現在還沒到北風煙雪的時節，夜裏這點寒氣不算什麼。”王正看著對方的眼睛。

    老者看著油燈的火苗，只是說了一句，“還是不要出去的好。”

    王正看這老者態度雖然誠懇，但話裡話外肯定有隱情。見對方不說，自己也不願意惹上麻煩，於是應承了一聲，送走了老者。

    白初晴再次轉醒，王正給她灌下半碗米粥。趁著屋裏暖和，開啟她的肩膀和胳膊的傷口。有靈氣修為的人，傷口恢復得都比常人快。但她靈氣無法自如運轉，肩頭強化烈焰符的燒傷又很深，王正摸出最後兩粒抗生素，給她餵了下去。

    明知道膠囊裡的東西苦得要命，白初晴還是咬破了細細咀嚼一番。一邊吃，一邊對王正說道，“你是要幹大事的人，到了牛頭山就走吧。我要記住這個味道，就像記住你一樣。”

    王正苦笑一聲，只當對方是身子虛弱自暴自棄之下說的瘋話。但自己右手灌注靈氣又左手吸收靈氣的法子，在搞過第三次之後，就再也無法將其體內陰氣稀釋下去。

    “你這條小命丟不了，放心吧。”他隨口安慰了兩句，自己也倒在火炕另一頭，閉目休息。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王正突然聽到房外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聽上去既像狂風席捲草地的聲音，又像是大海潮水悄悄上漲的聲響。

    他頓時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發覺自己不是在海邊的戰場，而是百里之外的農戶家中。

    還是不對，這人家的院子裡是海漫的青磚鋪地，不可能有草地，更不可能有潮水。

    王正走到窗邊，用手指捅開一個口子。

    窗外的景象，讓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只見月光之下，滿院子烏黑油亮的東西，咕咕涌涌擠擠挨挨，不停地上下翻動，反射著微微的月光。

    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是這些東西發出的。王正凝神看去，那些覆蓋住滿院子地面的東西，竟然是一種甲蟲。

    滿院子密密麻麻的甲蟲，一層疊著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