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爾為情白了頭，我自逍遙不識愁……”莫煥一手提著酒，嘴裏還在安慰別人，只是這安慰的話，委實氣人！

    那被安慰的人，不過是個少年，卻有一頭華髮，好生醒目。

    少年猛然回頭看著莫煥，不知是氣的，還是真傷心，眼眶通紅臉蛋兒也通紅，怪像熟透了的蜜桃，讓人垂涎。

    “你會不會說話！”少年吼道，委屈極了。

    “啊！我說錯了嗎？不好意思啊，一時順口，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你還年輕，路還很長，以後孤獨的日子還多了去……”莫煥睜著迷離的眼睛，嘖嘖嘆道。

    “你！……”少年舉起了拳頭，作勢要打他，最後卻沒能下得了手，只是一跺腳飛身離去。

    莫煥看著已經空了的位置，搖頭一笑:“真是個可愛的人。”

    這要是換做他失戀，誰在他耳邊說這樣一番話，他保管打得對方生活不能自理。

    更何況，他與少年不過第二次見面罷了。

    第一次見面是在清流居門口，少年迷路了，正巧他受了師父吩咐要下山辦事，被少年抓住問路。

    “在下玉海，請問仁兄，無瑕山怎麼走？”少年態度恭敬。

    莫煥剛被師父坑了一頓，心情不怎麼好，又碰上這麼個白淨的少年上前來問路，他覺得要是不欺負一下這少年，都對不起今晚的月亮。

    於是乎，他指了指西邊的小道，一臉和善:“你沿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走到頭，會看到一口井，那裏有條分叉路，你選擇右邊的路再直走約摸半個時辰，就能夠看到無瑕山了！”

    “多謝！”少年感激不盡，當真朝著他指的那條路走去。

    莫煥並未在意，對於修行者來說，那麼點路程難不倒少年，就算最後發現走錯了，再走回來就是了。

    只不過這次相遇他才知道，少年去無瑕山是爲了救人的，便是因為耽誤了這麼一會兒，差點就沒救回來，莫煥有些不好意思，送了他一顆師父煉製的丹藥，讓少年拿去。

    那可是他師父月清流煉製的丹藥，萬金難求！就連他們這些徒弟，也只是一人一顆用來保命罷了！他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玩心，竟然讓自己損失這麼大！

    至於一條人命，他並不放在眼裏，畢竟他又不認識對方。只不過因為這事由他而起，他不想讓自己背上這個因果罷了！

    這也是少年剛纔為何沒有真的下手打他的原因，少年急著去救人！

    而莫煥，也沒有久留，師父交代給他的事情他還沒有辦完呢！

    一片滾滾岩漿中，莫煥渾身血跡的爬出來，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他趴坐在地上，口中冒煙，卻還是慶幸地道:“幸虧我跑得快，要不然就成一把灰了！”

    懷裏硬邦邦的，是師父交代他要帶回去的東西，這可是寶貝！

    不過雖然從岩漿中逃了出來，但是身體極度虛弱，這會兒讓他馬上回去不太現實，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坐在原地，哼哧哼哧地喘氣。

    “噫？又是你！”莫煥突然看到了什麼，叫了起來。

    路過的少年回頭看去，有些疑惑地看著一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聲音卻有些熟悉的人:“你認識我？”

    “必須認識呀！我前不久纔給了你一顆救命丹藥你忘了！？我還安慰了你失戀的事！”莫煥嘿嘿笑了兩聲，這可真是太巧了！緣分啊！他難得下山一趟，竟然遇到了同一個少年三次！且每次都這麼及時！

    少年原本還算和氣的臉色霎時變得冷淡起來，哼了一聲抬步就要走！心中暗道你還好意思提這事！

    只不過剛一抬步，發現竟然抬不動，低頭一看，莫煥居然抓住了自己的腳踝，他瞬間炸毛:“你放手！”

    “我不放！放了你不就跑了嗎？這岩漿旁邊人跡罕至，我好不容易碰到人，不管怎麼樣你得救我！我們可是有兩面之緣……不！三面之緣的！”莫煥厚著臉皮道，臉皮不厚不行啊！這裏真的沒人會來！能碰到少年他都覺得是見鬼了！要是讓少年走了，他上哪再找個人救他？！

    少年瞪眼，這個看起來快死了的人力氣出奇得大！他沒有辦法，只能蹲下身子背上莫煥，一起離開。

    莫煥趴在少年清瘦的背上，笑得開懷:“你果然還是很善良的嘛！咱們遇見這麼多次，我還沒告訴你我叫什麼名字呢！你怎麼不問我？”

    “不想知道。”少年沒好氣，他是真的不想知道，他遇見這個莫名其妙的人三次，每次都沒有好事！

    第一次耽誤他差點救人，第二次他剛失戀！第三次，竟然要揹着他走出這岩漿之地！

    “好吧，那你來這兒幹什麼？”莫煥轉移了話題。

    “不關你事。”少年臉色沉了沉，不想多說。

    莫煥敏銳察覺到這裏面有秘密，不過修行者誰還沒點秘密，這是不好打聽的，所以他也沒有繼續追問，反而閉上嘴，安安靜靜地趴著。

    少年半天沒聽到他說話，有些怕他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便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莫煥意識其實很模糊了，但還是接嘴道:“你不是不想知道麼？”

    少年一噎:“愛說不說。”

    “我叫莫煥。”莫煥聲音很低，要不是他就趴在少年耳邊，少年估計都聽不見。

    “莫煥？清流居士的二弟子？”少年驚訝，他根本沒想到這個很惡劣的人竟然會是清流居士的弟子。

    “對啊，你是不是不信？”莫煥聽出他聲音裡的難以置信，撇了撇嘴。

    月清流的七個徒弟中，的確就他最不靠譜，不過他的輩分高呀！除了上頭壓著一個大師兄，其他人誰敢不尊重他？就算天賦比他高的尚缺，也一樣要乖乖給他見禮。

    少年眼皮跳了跳，沒有說話。

    兩人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少年沒什麼心機，不多時就被莫煥套了底。

    莫煥這才知道，少年原來只是一個小宗派的弟子，上回是他的掌門受傷了，他的情妹妹是掌門的女兒，就因為耽誤了掌門的醫治，所以才分手了，後來雖然有莫煥給的丹藥救回了掌門，但是破鏡難圓，他心裏有愧，便想著要儘快提升實力，好保護自己的宗派，所以纔來這岩漿之地尋找機緣。

    等他們走出岩漿之地已經是第二天的事了，少年將他送到清流居門口便匆匆離去。

    莫煥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他清流居的機緣也很多啊！少年救了他，他可以回報一些機緣的，不過少年走得太快了，他想著那就等下次吧！

    那日後，他時不時會關注一下少年所在宗派的訊息，惹得師兄弟們還以為他看上人家掌門女兒了！

    不過莫煥也不解釋，要不然師兄弟們豈不是會想他有斷袖之癖？說到斷袖，他腦海中就浮現了少年的模樣，清秀！太特麼清秀了！他就沒見過這麼幹乾淨淨的男孩子！

    而且他趴在少年身上時，給少年測過骨齡了，竟然只有十五歲！實打實的十五歲啊！

    別看他看起來年輕，可已經是一百來歲的人了，這麼一想，少年在他眼裏還真是個孩子！

    他和少年的第四次相遇，已經隔了十年之久，且那麼突然。

    當初的少年已經長大了，看起來成熟穩重了許多，且，那一頭華髮不見了，光禿禿的腦袋上燙了九個戒疤。

    莫煥有些不敢認，躊躇地喊了一聲:“玉海？”

    和尚單手豎在胸前，微微彎腰:“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孽海。”

    ？？？莫煥滿腦子的問號，出家了？真的出家了？

    他閉關的這五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麼？玉海怎麼成了孽海？

    孽海是來送請帖的，現如今他是靈法寺的和尚，靈法寺的主持要舉辦一場佛會，邀請上界眾人蔘加。

    莫煥收了請帖，在孽海轉身之際，還是開口問道:“你不是喜歡掌門的女兒嗎？怎麼會做了和尚？”

    孽海身子一頓，但是沒有停留，快步離去。

    莫煥心中疑惑，立馬派了人前去查探，這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當他得到訊息的時候，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沒想到，孽海因為急於提升實力，所以走火入魔了，竟然親手殺死了門派中一百多口人命，靈法寺的和尚路過才制止了他的惡行，且傳授他佛法壓制體內的魔氣，然而發生那樣的事終究在孽海心中形成了不可磨滅的痛苦。

    所以他法號孽海，意在罪孽深重。提升實力是爲了保護好宗門之人，結果卻變成他自己親手將整個宗門滅門，何等諷刺。

    莫煥也只有嘆息一聲，月清流不會參加這種佛會，卻還是要派人去做做樣子，平常只要有事溜得比誰都快的莫煥竟然主動提出要去參加佛會，月清流自然不會多說什麼。

    可是莫煥沒想到，他再次撞見了孽海的狼狽，他到達靈法寺的時候，看到的不是人聲鼎沸的佛會，而是屍橫遍野的修羅場。

    孽海坐在屍體中央，渾身鮮血，他察覺到有人來了，微微轉頭，看到莫煥他的眼神終於是變化了一下。

    “你……”莫煥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這裏魔氣浩蕩，且除了微量的佛氣之外，再沒有其他氣息。孽海又走火入魔了。

    根據他得到的訊息，孽海跟隨靈法寺的和尚修行佛法已經近三年了，並未發生過失控的事，那為何今日失控了呢？

    孽海卻出奇地平靜，甚至在莫煥走到近前的時候，還咧嘴笑了，接著就暈了過去。

    莫煥無奈，帶著他回了清流居，靈法寺被滅，這麼大的事瞞不住，可是他想保下孽海。

    月清流看著自己那不靠譜的二弟子帶回來的和尚，眼皮突突:“你可知他已經算半個魔了？”

    莫煥緊皺眉頭:“師父，他只不過是一時失控而已，今日是我提起了他的心魔，才導致這個結果的，弟子也需要付一半的責任。”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提了孽海宗門的事導致的，但他必須在月清流面前這麼說。

    月清流哼了一聲，自己的弟子難道他不清楚嗎？

    “懇請師父出手，抹除他的記憶！”這是莫煥能夠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至於外面那些申討要讓孽海償命的正義之士，就交給他來面對吧。

    月清流毫不猶豫地拒絕:“心魔由心而起，抹除記憶無濟於事，要想擺脫心魔還要看他自己。”

    “師父！”莫煥有些紅了眼睛。

    他後悔自己一閉關就是五年，那個清秀乾淨的少年一去不復返。

    “叫喚啥？聲音大了不起啊！我沒辦法，不過你可以送他去絕命那裏試試。”月清流撇撇嘴，這叫什麼事？出息！爲了一個男的，至於嗎？雖然這男的確實好看！嗯，的確好看！

    絕命？莫煥一驚，那可是個殺人魔頭啊！送孽海去那裏，豈不是助長他的心魔？

    但師父不會無的放矢，他既然這麼說，一定有他的道理！

    於是乎，莫煥真的將孽海送去了絕命那裏。

    本以為要費大週摺，可是沒想到絕命一看到孽海，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莫煥不放心孽海，便在絕命這裏小住，一個月後，孽海才悠悠醒來。

    “阿彌陀佛。”這是孽海醒來的第一句話，他一點兒也不像是又滅了一個勢力的樣子。

    “你沒事吧？”莫煥有點擔心。

    孽海搖頭:“多謝施主關心，貧僧無礙。”

    莫煥還想多和孽海說幾句話，就被絕命強制性趕走了！

    此後他多次來探視，都被絕命拒之門外。

    一直過了二十年之久，莫煥才見到孽海，孽海和二十年前又不一樣了，身上隱隱流轉著一股妖氣，綜合他的魔氣和佛氣，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尤其神秘古怪。

    “莫煥。”孽海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沒有說阿彌陀佛，也沒有喊施主。

    莫煥一時有些緩不過來:“你身上怎麼有妖氣？”

    孽海晃了晃他的光頭:“妖氣可以和魔氣互相壓制，主人說這是最好的辦法。”

    “主……主人？”莫煥疑惑。

    “對啊，絕命主人。”孽海一臉的理所當然。

    靠！絕命那個老妖怪竟然把孽海洗腦了！他好好的一個人交給絕命，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莫煥氣不過找絕命理論，結果被絕命打了個半死扔出來，還是孽海給他療傷的。

    從那以後，莫煥隔三差五就要過來，被絕命打一頓，但是越挫越勇，每次孽海都要花很長時間給他療傷。

    有時候絕命會安排孽海去辦事，莫煥就一定會跟在身邊，久而久之，孽海就算再遲鈍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孽海有些不確定，在一次外出受傷時，終於忍不住出口詢問:“莫煥，你是不是……是不是……對我別有所圖？”

    他終究問不出你是不是看上我了這樣的話，然而莫煥沒打算遮掩:“對啊！我看中你了！”

    孽海臉色頓時鐵青，有了明確的答案，孽海開始疏遠莫煥。

    莫煥這麼多年的陪伴，耐心早就到了極限，見事情挑破後孽海竟然躲著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對孽海霸王硬上弓，強了他！

    孽海差點又走火入魔，還好是絕命來得及時，月清流親自來把莫煥領回去的，禁足百年。

    等莫煥百年後再出來，死活都找不到孽海的蹤跡了。

    如此又過了四百年，發生了那場戰爭，整個荒炎世界都變了天，他再次見到了孽海，但這不是敘舊的時候。

    等戰爭結束，他回頭去找孽海，卻發現絕命死在了這場戰爭中，他只覺得腦海轟然炸開了。

    要不是月清流推算後，告訴他孽海還活著，他恐怕也會走火入魔。

    饒是如此，他依舊產生了心魔，每年不得不嘗受一次焚心之苦。

    他從未放棄尋找孽海，卻也從來沒想過孽海會在下界。

    當他在下界看到孽海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會衝上去質問，可真正見到人了，他只想把孽海摟在懷裏，然後帶到自己的地盤藏起來。

    當然，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滅世劫難過去，他便回了下界奇人之地，那一處禁地中，關著他最愛的人。

    那日他騙棲時音孽海是在修行，其實是被他給囚禁了，他無法嘗受再次失去孽海的痛苦。

    “莫煥，你混蛋！你快放我出去！”孽海看到莫煥，情緒失控了。

    這該死的變態老男人！為什麼要囚禁他！喜歡就可以囚禁嗎！過分！

    “放了你？除非你答應和我在一起。”莫煥不為所動。

    “你到底為什麼執著於我！天底下有那麼多美女！她們不香嗎？”

    “我只喜歡你。”

    “可我是男的啊！”

    “你是女的我也喜歡。”

    “……”

    “我們已經睡過了，我要對你負責。”

    “什麼玩意兒！那是你單方面的！”

    “可是你也爽了。”

    “我……”

    孽海被堵住了，他反駁不了。那唯一的一次，雖然是莫煥硬上弓，但他確實也爽了。

    “所以，你也要對我負責，我們互相負責！”莫煥勾唇，緩緩靠近孽海，近萬年，他等的實在太久了。

    不久，只聽禁地中傳來撕心裂肺的吼聲:“莫煥你個變態老男人！不會輕一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