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

    那句話就像是一句詛咒，讓他反覆地思考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直到他意識到這句話代表的意義。那個時候的路面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踩一步就會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安曉寧就是趟著雪過來的。

    一步一個腳印，踩得很深，她的衣服算不上多厚，她的腳是陷在雪裏的，褲腳被融雪打溼了些許，她的臉被零下的溫度吹得泛紅，就連撲閃的睫毛都隱隱有著冰晶。

    “先進去坐坐吧……算了。”周城看著安曉寧這個樣子自己也有些心疼，開口想讓她進去突然想起來了房子裡髒亂的樣子，突然就反悔了。如果是讓安曉寧看著這樣糟糕的環境的話，這個女人會一直留下了直到周城願意和她離開的吧。

    “為什麼突然不讓我進去了。”安曉寧看著周城的眼睛，周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黑色眼睛了，或者說在他活動的範圍裡，不存在黑色眼睛的人，有時候就算只是看著黑頭髮他都會發呆很久。

    在故國的時候沒有感覺，在離開了那個自己長大的地方之後就突然開始懷念起來自己的過去，那些人那些事。

    無法開口也無法聽懂，交流就像是天方夜譚，反倒是讓她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思考自己的事情，沉默變成了大多數，在沉默中繼續沉默，放空到了最後就變成了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再剩下，空蕩蕩的大腦裡迴圈著旋律，但是並不是什麼動聽的聲音，反而是反反覆覆的雜語。被扭曲的音訊是雜亂的音符，奏響了也只會在倒著水的鼓面上變成雜亂的水花，沒有美感只有混亂。

    寄宿家庭的女主人是個熱心的女人，但是並不是什麼細緻的女人，她會突然想起來周城的存在，也會突然忘記周城的存在，在她的五個孩子都穿上厚衣服的時候，周城還是單薄的外套。當她發現的時候，慌忙去置備周城的衣服，周城卻是在只有幾度的環境裡待了一整天，回家的時候連臉都是白的，沒有一絲的血色。

    在熱水裏泡了很久的身體才從凍僵的狀態裡解放出來，但是緊繃僵冷的肌肉在只有大冷大熱之間的轉換中，變得很是鬆弛，讓他就連自己站起來的著力點都沒有，雙手撐在了浴缸邊上想要依靠自己的力氣起來，但是不管嘗試多少次都無法成功。每出了水面一點點，就會重新跌回去。在熱水的浸泡裡恢復的知覺讓他感覺到了遲來的寒冷，那是沁進了骨子裏的東西，是熱水無法捂暖的存在。

    寒冷和溫暖就隔著一層皮罷了，那層皮是什麼都無法突破的，突然就覺得好孤獨，身邊沒有任何一個人，他熟悉的人，關心他的人在這個世界的那個方向他都不知道。他並不知道這是哪個國家，文字是他不認識的，上學也是他聽不懂的語言，甚至找不到地圖。

    如果能找到地圖的話，他就能指著地圖辨識方向了，當他思念著某人的時候，是應該面向哪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