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哲趴在窗臺上看著阿姨和老師的背影越來越遠，然後被樹冠完全擋住，他才撐起身子從窗臺上跳下來。

    “走了呢。”

    他自言自語道，看著牆壁發呆。

    “啊，媽媽在樓下！”

    似乎是突然想起來了一樣，周哲噔噔噔地跑下樓，果不其然，母親還坐在客廳。

    周哲走進自己的母親，趴在她的腿上仰頭看著自己母親的臉，輕聲說著：“今天是我在幼稚園的第一天，很多小孩都哭了，我沒有哭，被老師誇獎了，老師還獎勵我多吃了一個水果。午休的時候有小朋友尿床了，我躺在床上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又被老師誇了。下午老師帶我們玩遊戲，比誰的反應快，我是第一名，老師誇了我，還有什麼事嗎？好像沒有了。”

    周哲想了想，直起身來，繼續自言自語：“老師說回家要告訴自己家長今天在學校發生了什麼，我又完成了，明天老師一定又會誇我了。”

    他說著自己的話，腳步輕快地回到自己房間，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母親有了反應。

    女人眨了眨眼睛，嘴唇翕動吐出了兩個音節。

    “誇……誇……”

    她的眼睛還是無神，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周哲不知道恐懼是什麼感覺，一個人待在黑暗裡是他的常態，或許他不是不會哭，而是哭了也沒有用，既然沒用就不必記住，慢慢地，他就忘記了怎麼哭了。

    他回到房間關上燈爬到床上，被單是新換的，有著暖融融的味道，就像是老師的掌心。

    周哲躺在床上，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只有窗外路燈的隱約燈光射進來，映在壁上讓人捉摸不透。

    明天，回去幼稚園的吧？只要自己好好表現，老師就又會誇他了。

    周哲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阿姨送他去幼稚園的時候，老師在校門口迎接著學生，每個從她面前經過的孩子她都會微笑著說：“早上好。”

    “早上好。”周哲看著老師輕聲說著，他沒有試過說這句話，故而說著乾澀又陌生。

    老師聽見這聲彆扭的問安，埋頭纔看見站在自己腿邊的周哲，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著她。

    “早上好啊小哲，今天的你也很乖呢。”老師揉著他的發頂，笑著誇他。

    周哲看著老師眨了眨眼睛問道：“為什麼要誇我？”

    “欸？”沒有預料到會被這樣問，老師有些發愣。

    “我做對了什麼嗎？為什麼老師會誇我？”

    老師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那是因為，小哲本來就很乖啊，就算什麼都不做，你也很乖，但是如果你聽話，那就更乖了。”

    “我很乖嗎？”周哲的眼睛亮了。

    “很乖噢，是我教過的這麼多孩子裡最乖的孩子。”老師牽著周哲的手溫柔道，“給阿姨說再見吧，老師帶你去教室。”

    老師暖融融的掌心。

    周哲伸手握住老師伸過來的手，回頭朝著阿姨胡亂揮了揮手，跟著老師走了。

    阿姨當時就愣住了，思考了好久都覺得自己好像看錯了。

    那個孩子是不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