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快醒醒！”她叫醒仍在沉睡的兩位侯爵。三隻巧伊斯被她的聲音嚇醒，起來蹦蹦跳跳的亂跑。維多和碧綠兒幾乎要跳到了裂隙裡。馬可則是跳到坐起來的英帕修頭上，彷彿那是它的寶座。

    “我們睡了多久？”英帕修扶著牆站起來，頭上的白巧伊斯差點撞到上面的岩石，它跳了下來，發怒地朝他Fii的叫著。

    “現在已經早上六點了！”

    “什麼？”英帕修的動作在彎腰準備抱起白巧伊斯時停住。馬可趁機咬了他手指一口，痛得他縮回手。

    雪音聽到他們的對話，也著急的掏出懷錶來看，接著她深吸一口氣，碧綠色的雙眼睜得大大的，“今天的課……”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們這個時間竟然還困在這裏，“我們要快點想方法出去！”她猛然站了起來，卻立刻雙腿一軟，又坐了下去。昨天渡過裂隙時，三個人之中她所付出的精力最多，很明顯不是隻睡一晚就能完全恢復。

    英帕修知道沒理由就蹺課是很嚴重的事，因為每一堂課傳授的知識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雖然他不知道學院會有什麼相關的懲罰，但他也認為需要儘快想辦法出去，趕得及上午的諾加課最好，否則至少要趕上下午的武技課，不然費格．西克莫追究起來，他們肯定日子難過。

    “回頭是不可能的，我們繼續往下走。”他沉著臉說，不等兩個女孩回答就開始踏著階梯往下走。

    莫陌回頭看著寬大的裂隙，無論是往上看往下看，依舊是瀰漫着無邊無際的黑暗，對面的通道則同樣籠罩在虛幻火把的光芒中，看起來甚為飄渺不實。她想起昨晚爲了過來三個人已經弄到筋疲力盡，這時候當然不可能再做一次，不然就算能出去，他們也不可能有力氣去上課。雪音也很快就想通這點，兩個女孩默默地跟在英帕修後面，隨著他的步伐快速往下走。

    階梯彷彿無止盡的折磨，不停向下，摧殘他們的雙腿，吸取他們的精力，引領他們向着沒有目的地的終點而去。在繼續走了三四個小時之後，他們的雙眼已經對整個通道感到麻目，每個人都只是機械化的擺手、舉腳、踏步，像是做著惡夢般無法醒來。跟在他們身旁的三隻巧伊斯也顯得死氣沉沉，原本一跳好幾階的激烈動作，現在都收斂成一跳一階的呆板毛球。

    “還要走多久？”莫陌用手指拂掉積在眉毛上的汗珠，茫然盯著前面雪音的背影問。這是三個小時以來第一次有人開口說話。

    沒有人想花力氣回答，雖然他們也在自己心中問著同樣的問題。

    “Fii？(我覺得好累，艾薇，真奇怪，在小印斯達山谷，我可以連續繞著山谷和其他小毛球賽跑一整天，現在怎麼不過一道階梯就難倒了我？)”維多無力地說。它平常明亮的黑眼，現在顯得黯淡無光。反而是牆上的虛幻火把，似乎變得比昨夜更加閃耀。

    莫陌疑惑地伸出右手碰觸火把，手掌輕易穿過虛幻的火把影像，許多螢光般的亮粉被她撥的四散開來，像是無數微小的螢火蟲般飛舞著。這些螢火蟲很快又回到火把的原位，凝聚成火把該有的樣子。莫陌看著沾黏在手上的亮粉如絲般連成細線飛回，心裏不由得為這諾加讚歎不已。她心想，這麼美麗又實用的諾加，怎麼以前從來沒看人用過？當她還在這麼想時，卻突然發現她的左手每經過一段時間也會有一兩顆非常微小的亮粉飛出，往最近的虛幻火把飛去。由於亮粉的顏色和虛幻火把的光亮幾乎相同，要不是她正好在仔細觀察，根本就不可能發現有這種情況。

    “艾薇，不要停下來。”英帕修回過頭來說。他一停下腳步，雪音也不得不停下來等待，但她顯然已經對整件事感到非常不耐煩，嘴唇不滿地高高噘起。

    莫陌假裝沒注意到她的神情，將她的最新發現大聲向英帕修說出。他們聽完後也注意到自己身上有著相同情況。英帕修皺起眉頭，不發一語，他無法理解這情況的意義。雪音倒像是想起了什麼，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這些火把一直在吸取我們的魔力。”她用手攪散身旁的虛幻火把，“這些像是灰塵的東西都是魔力所凝聚的，怪不得我們和巧伊斯這麼容易感到疲累。”

    “那我們該怎麼辦？”碰到魔法的問題，英帕修眉頭皺的更深，他不喜歡面對這種他一直以來都無法掌控的東西。

    “儘快走完這道階梯，這是唯一的方法。”雪音聳聳肩說。

    “你好像不是很擔心？”

    “它們雖然汲取我們的魔力，但速度非常緩慢，不然我們也不會直到現在才發現，”雪音看了莫陌一眼，大概是對她細心的一種讚賞，“這種程度的消耗雖然會讓我們感到疲倦，卻不會要了我們的命，所以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是我們最好再加快速度，否則在沒走出去之前，我們可能又會像昨晚一樣不自覺昏睡過去。”

    雪音的話很有鼓舞的效果，或者該說是逼迫的效果，對她自己和她的兩個同伴而言，再繼續在這裏待上一天可沒人受得了。英帕修邁開大步，一跨兩階的帶頭走著。兩個女孩半跑半走的跟上。接下來就彷彿武技教授費格．西克莫課堂上曾操演過的行軍一般，三個人馬不停蹄的走著，腳步聲和喘息聲交織成行軍曲，互相穩定彼此雜亂的步伐。

    “女士們，我們就快到了。”英帕修說，試圖鼓勵兩個女孩。“女士們，我們真的快到了。”他喘著氣，每當回頭看到有人跟不上時就說。“女士們，沒路了。”他停了下來，錯愕地站在一堵上頭雕刻有繁複諾加的石牆前。其實它看起來比較像是一道門，因為它的材質和旁邊土黃色的岩石完全不同，它是一塊紅色的巨巖，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他們都坐了下來，暫時累得沒有心思去研究這堵牆和它上面的諾加。三隻巧伊斯更是一動也不動，瑟縮起來直接進入睡眠狀態。

    “現在是什麼時間？”英帕修發現他們站的地方一地都是碎石頭，坐起來非常難受，於是把自己的斗篷脫下來鋪在地上，供他和兩個女孩當坐墊。

    “下……下午二點……”莫陌頭靠在他的左肩上，斜斜看著手上的懷錶回答。表上的聖沃爾這時正發出強光，照得懷錶一片光明。

    “武技課，看來是來不及，西克莫又有到理由可以教訓我們。”

    “沒關係，反正……我也沒有力氣上課，管他以後想怎麼處罰。”雪音靠在英帕修右肩，銀白髮絲如瀑布般傾洩在他黑色襯衫上。

    “他是爛人，差勁又卑鄙的大爛人。”莫陌實在感到非常疲倦，聽到他們在談論西克莫，毫不考慮就把平常心裏想的話說了出來。

    “他是混蛋，連帕萊拉指垢都不如的混蛋。”雪音也非常討厭西克莫，罵人的話跟著脫口而出。

    英帕修第一次聽到文雅的雪音開口罵人，張開嘴巴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卻突然發現兩個女孩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讓他覺得自己如果不跟著罵西克莫幾句，似乎就會被她們輕視。而要怎麼罵才能罵的比她們更好呢？阿普萊特侯爵深思熟慮之後這麼說。

    “他的行為連眾神都瞧不起。”

    兩個女孩投來的不是輕視的目光，而是搖頭失望的嘆息。

    “太軟了。”雪音說。

    “梅諾思村路邊隨便一個小男孩都能罵得比你兇。”莫陌說。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的，兩個女孩說完後開始放聲大笑。英帕修也不覺莞爾，然後他像是想到什麼，各拉起兩個女孩一隻手，將她們的手交疊在一起。

    “我不知道你們在吵什麼，但是我真心希望你們能和好。”他懇切地說。

    兩個女孩互相看著對方。莫陌很明顯全身都僵硬了起來。隔了一會，雪音慢慢把手抽了回去。

    “對不起，我想我們再也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就像我們來的路上遇到的裂縫，它不只難以跨越，更加難以填補。”雪音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換上冷漠的表情。她站起來，背對著莫陌說，“我很抱歉讓你看到我從來不想讓人見到的一面，也很抱歉你必需承受我的怒氣，請你接受我的道歉。”

    “不……不，我是說，沒關係，你不用太在意，喔，不不，錯的應該是我……”莫陌似懂非懂的聽著，聽到雪音竟然說出道歉的話，她的反應顯得非常慌張。

    雪音轉回來面對著她，這次她主動伸出手，“我不願意我們的友情永遠有裂痕存在，所以我會盡量試著彌補，這就當做我們的第一步，好嗎？”

    莫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種情況，她近乎盲從的站起來，伸出手，和雪音白皙的手交握在一起。雪音對她露出微笑，鬆開手，走到石牆前，開始研究刻在上面的諾加。

    15.洞窟裡的異境

    “這個諾加看起來很複雜，不知道有什麼效果，我想你們最好先不要碰它，等我看出它有沒有危險再說。”她觀察了一會之後說。

    “嗯，嗯。”莫陌雖然回答了，卻幾乎沒聽進耳裡。在經歷剛纔情緒的大起大落之後，她感覺腦袋有點暈眩，於是伸出手扶住牆。她沒發現自己扶住的正是剛纔雪音說不要碰的紅色牆壁。

    牆上的諾加紋路開始發出光芒，像是無數條被點燃的引線，又像是一連串排列在一起的火光，從她碰觸的地方迅速奔跑、燃燒，直到整片牆陷入魔力的光輝之中。

    “艾薇，快放開手！”雪音急切的叫道。

    這是她們吵架以來女孩第一次聽到她的名字從雪音口中出現，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我的手……離不開！”她使勁想把手從石牆上拉開，它卻好像被吸住一樣，無論她怎麼努力也紋風不動，即使她用另一隻手去拉，情況也沒有改善。

    英帕修衝上來幫忙，但這只是讓女孩痛的尖叫。他搖搖頭，阻止雪音嘗試同樣的行動。三隻巧伊斯這時已經都被吵醒，繞著莫陌焦急地跳著。

    諾加發出的光芒愈來愈強烈，已經亮得讓他們睜不開眼，將整個地方照得彷彿太陽就要從這裏升起，或者根本這裏就是太陽的中心。

    “啊！我被……英帕修！雪音！有什麼東西在拉我，我快被拉進去了！”莫陌拼命伸手想捉住他們，但將她吸入的力量來的太快了，在她說完話的那刻，女孩嬌小的身影已整個沒入牆中。

    光芒逐漸斂去，餘光讓石牆顯得威嚴而深沉。

    “Fii？”維多困惑地叫著。

    “莫陌！”英帕修雙手錘著石牆大叫，迴音四面八方傳來，從階梯傳回來的迴音最慢最晚，像是他在一遍又一遍叫著。

    “我說過不要碰的了……”雪音坐倒在地，喃喃地說。

    “但是你看，我現在碰卻什麼事也沒發生！”英帕修激動地敲著牆壁，發覺沒有任何效果後，改用身體推擠，弄得身上滿是擦傷。

    “住手！它很有可能是隻有一次效果的諾加，或者是……咦？什麼聲音？地震？”雪音說到一半，四周突然傳來隆隆的震動聲，地面上的小石頭都震動了起來。接著石牆緩緩的向着右邊的方向移動，就像是有隻巨手幫他們拉開這道大門。當它開啟的縫隙足夠人透過時，一個人影從裡面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