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夜裏
夜裏,偎斯娜純白潔淨的光芒不分貴賤地照耀著大地每個角落,柔和的光芒彷彿使整個世界都陷入寧靜的深眠之中。莫陌卻遲遲無法入睡,她赤著腳坐在房間窗臺上,隔著窗戶玻璃,遠遠望著第一班和舊生們的舍宿。鈷藍色的湖水牆壁在月光的照拂下反射著銀光,秋風吹來,激起牆壁上無數漣漪,破碎的銀光散發出一種悽美的感覺。
來到喚獸師學院的這些日子,每當莫陌睡不著時,她都會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景色,想著讓她難以成眠的問題。住在梅諾思村的時候,她從來沒有失眠過,沒想到當上她期待的喚獸師之後,反而煩惱一個接著一個出現,因此她時常會問自己這個選擇到底對不對。
今夜她仍在擔心著他們在交誼廳討論過的問題。她就和一般平民一樣,對貴族抱持著敬畏的態度,所以那場群架過後的當晚她就感到非常後悔,她覺得自己一定是吃錯藥或者是哪根筋不對纔會和米勒吵架。之後她安慰自己他們都是喚獸師學院的學生,互相打個架應該不會有太嚴重的處罰,才能讓心情平復下來。
可是今晚米勒公爵回來的訊息,每個人害怕的臉色,雪音惶惶不安的樣子,都讓她無法不去想到最糟的情況。要是真的被喚獸師學院開除,那他們以後該怎麼辦?她又要怎麼對瑞迪歐解釋這件事?“爸爸會不會對我感到很失望呢?”她看著窗戶上自己的倒影,喃喃地說。
忽然一個比夜色還漆黑的東西跳上外面窗邊,看起來非常銳利的爪子敲了窗戶兩下。莫陌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麼怪物,被嚇得跌下窗臺,往門口跑了幾步,聽到外面一個低沉的聲音說話,她纔回過頭來。
“莫陌,是我,加卡。”黑色王豹發出金色光芒的一對眼睛像是浮在夜色中一樣。
“加卡,是你啊,嚇我一大跳,你非得從窗戶進來嗎?”莫陌邊說邊開啟窗戶,心裏想到上次住院時加卡也是從醫院窗戶進來,嚇得她差點拿書本攻擊它。
“不然你要我怎麼辦?我可不認為舍監會敞開大門歡迎我進來,反而是拿著掃把驅趕我比較有可能。”加卡輕盈地跳進房間裡,黑色的毛皮在壁爐火光下閃著金色光澤。
莫陌想到舍監伯納女士的確很有可能會這樣做,臉上不禁露出笑意。“你今天怎麼會想來宿舍找我?”她問道。加卡的行蹤神出鬼沒,每次都是它主動出現在她面前,不過這麼多次以來它第一次直接到宿舍找她。
加卡沉默的盯著她看了一陣子,好像想看透她笑容底下的心思似的,直到她有些不安的再問了一次,它才說道,“我來找你去夜遊,來吧。”它說著跳到窗戶外,回頭等著。
“夜遊?去哪裏?怎麼去?”莫陌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但她沒有任何猶豫,拿了件斗篷披在身上就爬出了窗外。
“到我背上來。”加卡說,伏低身體好讓莫陌爬到它背上。“這座充斥人類的城市唯一適合夜遊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幻獸花園。”它往夜色中一跳,背上的莫陌還來不及發出驚呼,加卡就已經安穩落到宿舍外的湖邊小徑上,邁開步伐,以比馬匹還快上好幾倍的速度疾奔而出。
秋夜的風比莫陌想像的要涼得多,她將斗篷裹緊身體,看著周圍漆黑的景物往後飛掠,心想也許是因為加卡奔跑的速度太快,纔會讓她覺得迎面吹來的風有些寒冷。
“我們要去哪裏?”她在呼呼的風聲中問。
“先帶你去找個人,等一下夜遊的地方可能需要他當擋箭牌。”
“擋箭牌?”加卡的話讓她以為是風聲太大所以聽錯了,她仔細看著前方,猜想他們的目的地是在哪。隔沒多久,附近傳來溪水流動的聲音,前面一棟屋子發出的燈光讓莫陌看出來他們到了哪裏。“橋屋?你要找的人是磊伊得?”
“噓,我們先看他在不在,免得嚇到他。”接近橋屋時,黑豹放慢了速度,離開道路,延著森林邊緣無聲無息地慢慢靠近。
莫陌心想找磊伊得應該不需要這樣躡手躡腳時,橋屋前的空地突然有人大喊道,“萊汀皮勒!雷柱!”,一道厚重眩目的閃電從天而降,照亮了空地周圍。磊伊得正站在一個大型諾加里,用手指著一個木頭釘成的假人;有如石柱一樣粗的閃電往假人落下,但在擊中的前一刻,整個雷柱突然岔了開來,分散成許多像細枝一樣的閃電,打在了地面。諾加里傳來一聲哀嚎,磊伊得自己被電得躺了下來。
一陣喵喵叫的笑聲傳來。“你諾加這邊沒畫好,缺了兩條線,剛纔手勢也比歪了。這是今天第幾次失敗了?”瑞可的聲音有些幸災樂禍的說。
“第……五次……”磊伊得站起來,說話氣喘吁吁的,衣服有些燒焦,紅金色頭髮胡亂捲翹著,模樣看起來很狼狽。“你剛說……哪裏有錯,說仔細點,待會,我再試一次。”他說著將地上銀沙收了回來,然後又試了一次。這次卻是雷柱整個偏掉,打在獅蟻池旁一顆樹上,那顆樹立刻燃燒起來。磊伊得急忙召喚出葛雷莎來幫他滅火。霧精靈化身成雲霧降下雨水,一下子就澆熄火勢。磊伊得和她說了幾句話,霧精靈點點頭,站到瑞可旁邊,看著年輕的喚獸師繼續施放同一個諾加。
這情況莫陌一看就知道他是在練習,只是她沒想到平常使用諾加揮灑自如的磊伊得,練習時竟然是這麼的辛苦。她一直以為他們這位朋友是個天才,不但有許多能力超強的奇獸,而且什麼諾加都能一學就會,可是實際上看到了,她才知道,天才也是需要花許多時間刻苦練習的。
那我呢?我有像他這麼努力嗎?她捫心自問,然後發覺自己也許同樣花了很多時間在課業上,但認真的程度絕對比不上磊伊得,她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缺點。
等磊伊得又失敗了一次後,加卡帶著笑意說,“該去阻止他了,不然他會沒體力陪我們夜遊。”說完它就直接走了出去。
“你……你們好。”莫陌感覺這個拜訪相當冒味,問好時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磊伊得訝異地看著他們。“莫陌,加卡,你們在這裏做什麼?有什麼事嗎?”他問道,對他們在這個時間一起出現在這裏感到很奇怪。
莫陌從加卡背上爬下來,正要等黑豹先說話,忽然她想到一件事,搶先開口道,“磊伊得,你知道米勒公爵要回來的事嗎?”
“米勒公爵?”磊伊得聽到這名字眉頭皺了起來,“我跟他不太熟,所以我想他應該不會特地通知我他的行程。”
“呃,你的意思是?”
“我是說……”
“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這件事。真是,有必要說得這麼複雜嗎?”紅貓瑞可打斷他的話,然後不太耐煩地對女孩說,“你問這個幹嘛?”
“聽說米勒公爵提早回來是因為亞美莉亞.米勒受傷的關係,而米勒會受傷是因為……”
“因為你們和她打架的關係,”磊伊得接過她的話說,“所以你想問米勒公爵回來後,你們會不會……有什麼麻煩,對嗎?”
莫陌露出一副你怎麼會知道我要問什麼的表情。
“這很容易推算,讓第一輔政大臣的女兒受傷,而第一輔政大臣因此急忙從國外回來,我怎麼想都覺得害他女兒受傷的人要倒大楣了。”磊伊得半開玩笑地說。
“喔,完了,我就知道我們被開除定了。說不定他還會把雪音他們貶成平民,把我當成奴隸賣掉,以後我就會在惡主人的鞭打下,做一輩子苦工。喔!慈悲的帕萊拉呀,你忍心讓我接受這樣的命運嗎?”莫陌開始絕望的向帕萊拉祈禱。
“莫陌,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你最好少看點故事書,不然我怕你有一天會被自己嚇死。”磊伊得輕拍她的臉頰,把她的思考拉回現實。
這個動作卻讓加卡不太高興,它走過去擠到他們中間,把他們隔了開來。“是你先嚇她的,說什麼風涼話。”它低沉的嗓音聽起來就像是實質的威脅。
“我沒有嚇她,依照米勒公爵的性格,誰得罪他都會倒大楣,何況是讓他女兒受傷。”磊伊得不知道這隻王豹幹嘛這麼生氣,但還是自動的走離開它遠點。“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喚獸師學院很少會因為學生犯錯而開除學生,這幾百年來學生打架受傷也很常見,最多就是處罰勞動服務,沒聽說過有因此被開除的。”
“真的?”莫陌彷彿看見一道曙光從夜空中降下,“就算受傷的是第一輔政大臣的女兒也不會有問題嗎?”
這一問立刻讓磊伊得不知道怎麼回答,畢竟喚獸師學院這麼長久的歷史以來,還沒有學生敢和任何一個輔政大臣的子女打架,更別說是讓第一輔政大臣的女兒受傷。“不會,我以我指導者的身份向你保證。”磊伊得決定先讓莫陌安心,腦袋裏卻不停在思考最糟的情況和應對的方法。
莫陌完全不懷疑磊伊得的保證,這時候嘴裏喃喃說著感謝帕萊拉的話。加卡卻是惱怒的看著磊伊得,彷彿它已經看穿年輕的喚獸師在對女孩撒謊。“但願你的保證不會像你剛纔施展的諾加一樣落空。”它盯著他的雙眼說。
“我以我喚獸師的身份向帕萊拉起誓。”磊伊得毫不迴避的注視著王豹的金色雙眼。
以喚獸師的身份起誓?加卡和瑞可同時意識到這個誓言的份量,磊伊得打算即使要犧牲他的身份地位,也要保護莫陌他們。這讓加卡感到相當意外,它一向不太信任喚獸師,尤其是為喚獸師學院工作的人,但磊伊得似乎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他還年輕的關係,像個小孩子一樣不知輕重,黑豹這麼想著。
“你知道這樣做的嚴重性嗎?”瑞可卻不太贊同。
“我已經決定了。”瑞可聽到磊伊得這麼說,很不高興地瞪了加卡一眼。
王豹不理會瑞可挑釁的目光,轉而說起他們來這的真正目的。“我要帶莫陌去瑪哈那,你也一起來吧。”
“瑪哈那?你是說瑪哈那礦場?”
“哦?你知道那裏?”
“嘿,王豹,別小看我,我好歹也是喚獸師學院的教授,對幻獸花園我可是清楚的很。”
“那就走吧,教授。”加卡馱起莫陌往外走。
“等一下,你為什麼要帶莫陌去那裏?你應該知道那邊很危險,他們不喜歡我們人類。”磊伊得雖然強調那邊有危險,加卡卻一點也不在意。
“不危險找你去做什麼?”它不懷好意地說。
55.瑪哈那礦場
瑪哈那礦場是一個廢棄已久的鐵礦場,但是這裏廢棄的原因並不是因為礦藏枯歇,而是因為喚獸師學院將這裏納入幻獸花園的範圍,並且將這塊地方送給了某種奇獸。但是這種奇獸仍對人類抱持著相當的恨意,因為毀了他們家鄉逼得他們不得不搬遷的也是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