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陌覺得自己似乎被洗去了煩惱，忍不住駐足欣賞。人們拉長的影子在道路上搖搖擺擺的移動，學生們的談笑聲，踩在細沙上的唏嗦聲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但她卻有種走在完全不同道路上的錯覺，彷彿這裏是另一個國度，永遠有如此叫人著迷的景色，留住每一個來訪的旅人。

    可惜錯覺就是錯覺，總會有不識相者把人拉回現實。

    ‘喂！前面的人不要擋路，路不是給你發呆用的。’一個粗魯的聲音從莫陌背後傳來，然後有人伸手推她，讓她差點跌到路旁的草叢中。

    ‘哦！我還以為是誰傻傻的站在路中央，原來是被禁課的莫陌．班。’亞美莉亞．米勒的聲音莫陌馬上就認了出來，‘你又在想什麼破壞上課的邪惡計劃了嗎？名人。’米勒挖苦她道。

    這立刻戳到了莫陌的痛處，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因為米勒的每個朋友都笑得非常開心，彷彿她刺痛莫陌的話是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莫陌知道被他們纏上絕對沒什麼好話聽，一言不發地想要快步離開，剛纔差點推倒她的葛肥．其帕卻攔住了她。‘米勒小姐問話，你什麼都不說就想走，來喚獸師學院一點禮貌都沒學到嗎？’其帕一臉輕蔑的說。

    莫陌幾乎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是出自於其帕嘴裏，這個梅諾思村的小霸王，多哈時代欺負過多少同學，甚至連老師他都敢惡作劇，現在竟然說她沒有禮貌，這讓她覺得有股怒火從心中竄起。

    ‘葛肥，小心，她可是讓一整個班都受傷的人，大家可不想惹她生氣，不然她說不定會傷害我們，那太危險了。’米勒笑**地對其帕說，那是每個男人看了都會心動的撫媚笑容。

    花痴纔會對其帕這樣笑，莫陌心裏立刻這麼想，很顯然她不能明白這是米勒控制男性的一種方式。果然其帕挺起胸膛大聲說，‘米勒小姐請放心，我其帕就算碰上列索法，也一定會捨命保護你，何況身為一個喚獸師，是絕對不能向邪惡低頭的。’他有意的看著莫陌說。

    ‘你……’莫陌驚訝地看著葛肥．其帕，說不出話來。因為班級課程排的不同的關係，他們在喚獸師學院其實很少會遇見，不過才隔了一個多月，其帕給人的感覺變了很多，她認為他從原本平民式的自大無知粗魯，變成現在貴族式的自大無知粗魯；也就是說，他逐漸被貴族班的人同化了。

    其帕說完後，米勒其他的朋友也都大聲附和，每個人都說得慷慨激昂，口沫橫飛，好像他們是隨時可以為米勒大小姐赴死的騎士一樣。女孩子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評論著這些騎士，米勒則像個女王一樣滿意地笑看這一切。

    莫陌發現他們似乎已經遺忘了她，於是悄悄地把自己挪到人群外，正當她想要溜走時。‘莫陌，這裏發生什麼事？’雪音和英帕修走了回來，用著懷疑與不信任的目光看著這群人，但是也因此又讓米勒注意到她。

    ‘名人，你的兩個跟班來了，咦！你該不會是想要跑掉吧？我們還在跟你說話，不能因為你是名人就不尊重我們吧。’米勒佯裝生氣地說。

    莫陌再也無法忍耐了。她想起從前在多哈被欺凌的日子，想起進入喚獸師學院之後每個朋友鼓勵過她的話，她知道自己必需要反抗，鼓起勇氣反抗。‘無意義的爭鬥是不好的，但要是別人擺明要讓你難看，你也不需要讓他好過。’她忽然想起王豹加卡對她說過的話，那晚在病房他們聊的很投機，就像是多年不見的好朋友一樣，之後加卡就變得更常找她談話，也會像雪音他們一樣鼓勵她。

    ‘因為你根本不值得尊重，亞美莉亞．米勒，所以我一點都不想和你多說什麼。’她轉回頭，瞪著米勒的藍色眼睛道。

    這是個非常嚴厲的指控，所有人，包括雪音和英帕修，都靜了下來，等著臉色鐵青的米勒回話。‘你……竟然敢侮辱我，小抹布，難道你會比我更值得尊重嗎？在你做了傷害自己同學的事之後，你還膽敢說出這種話！’她壓抑著怒氣說，眼中閃耀著必定勝利的光芒。

    ‘我不是有意傷害人，’莫陌咬著牙說，‘但你總是故意傷害別人，傷害你看不起的人，傷害你討厭的人。也許哪天你討厭了他，他，或是她，’她隨手指了幾個米勒的朋友，‘我很肯定你也一定會傷害他們，就像你現在傷害我一樣。我真的不知道你這種人有哪裏值得我尊重，如果有的話，你最好表現出來，不要讓我誤會你。’莫陌慢慢地說著，音調雖然有些顫抖，但她臉上表情卻一直很堅定。

    米勒沉默了下來。她的朋友們，即使是其帕，這時候也都不敢說話，生怕觸怒了她。天空中聖沃爾將祂發出光與熱的身軀，從西方遠遠的山巒中沉下，雲層變得如血一般殷紅。米勒突然露出了微笑，在此光景之下，那笑容讓人感覺莫名的殘酷。‘你並沒有誤會我，莫陌．班，’米勒說，‘我就是這樣的人，不喜歡的東西就踢開它、傷害它、毀滅它，就像每個人看到蟑螂、老鼠，不一樣是殺了它們，你告訴我，這有哪裏不對？’

    ‘我們談的是人，不是害蟲。’莫陌回答。

    這時候圍觀他們說話的人開始多了起來，有些是一年級的學生，有些是二年級的舊生，下課時間的人潮都被這群人吸引住了。

    ‘班，你真正誤會的，是你的立場，’米勒用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這麼說吧，誰會期望害蟲的尊敬呢？我只需要我認可的人的尊敬，而我也要他們不敢不尊敬我！’她說完看著每個人，沒有人敢不識趣的點頭。

    ‘你這樣只會叫人懼怕，不是尊敬。’

    ‘懂得害怕才知道要避開危險，恐懼本身就是對未知的尊敬。’米勒不屑地說，‘想對我講道理，你根本不夠資格，你甚至無法想像爲了學這些東西我付出多少代價。’

    ‘很可惜你似乎沒有真正學進心裏。’莫陌緊接著說。這等於是指責米勒空學了一堆道理，卻不知道它們所代表的意義。

    米勒驚疑不定地看著她，彷彿像是在看著另一個人；雪音和英帕修也是面面相覷，怎麼莫陌今天說起話來和以前這麼不同？‘克拉拉．奴特散文集的效果會不會太大了點。’雪音喃喃自語的說。

    ‘你們……你們就是這樣纔會惹我討厭，總是不把我放在眼裏，’米勒眼中似乎有種狂亂的火花竄起，‘我們米勒家族怎麼可以老是讓你們這些鄉下來的庸俗人種瞧不起，我絕對沒辦法忍受……’她突然從身上掏出一塊手帕模樣的方巾，‘召喚！狄亞哥！’當她說出前兩個字時，這塊看起來非常昂貴的方巾立刻發出召喚陣的光芒，一隻全身冒著黃色火焰的惡犬從召喚陣裡跳了出來，帶著奇異光芒的眼睛掃視四方。所有人全都發出驚呼聲，往四周散著退開。

    ‘莫陌，小心。’英帕修一把將她拉到身後。

    ‘她想做什麼？難道她要叫奇獸攻擊我們？’雪音緊跟在他們身旁道。英帕修轉過頭和她交換了個眼神，兩個人同時大喊，‘召喚！青焰！’；‘召喚！古蒙！’，炎精靈與熔岩金剛的出現讓現場響起更多驚叫聲。

    ‘他們不是顛伽迦火山的……’莫陌驚訝地看著，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得到這兩隻奇獸，真不愧是雪音和英帕修。

    ‘你們想兩個打一個嗎！’其帕看到這情況跳出來說，‘召喚！荷那多！’他大喊，一隻體型比公牛還龐大的劍齒疣豬，踩踏著沉重的步伐出現，豆子般的小眼睛飄來飄去，似乎正忙亂地找尋它想攻擊的目標。其帕一召喚出他的奇獸，其他人也紛紛大聲呼喊的加入，一隻只奇獸在召喚陣的光芒中現身，一下子十幾只奇獸就將道路給堵住了。

    除了巧伊斯，莫陌這輩子還沒看過這麼多奇獸同時出現，一時之間看得眼睛都傻了。她一隻只看過去，不論是認識的或是沒看過的，都看得津津有味，她似乎忘了情況會變成這樣，可以說是因為她的關係。

    ‘我們並不想起衝突，只是看到米勒召出奇獸，爲了保護我們自己才召喚的，請各位同學不要激動，讓我們和平解決這件事。’英帕修眼看情況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傾向，連忙站出來說話，他厚實的聲音即使在這麼吵鬧的場合，每個人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嘿嘿，阿普萊特，你看我們人多才這麼說的吧，’其帕說話時簡直高興的在發抖，對他來說，能壓倒英帕修是他一生的夢想，不論用什麼方式。‘你們害怕的話，就跪著向米勒小姐道歉，請求她的原諒，並且保證以後絕不再對米勒小姐不敬。’

    米勒大概是覺得其帕的主意不錯，滿意地點了點頭，藍色眼珠中的理智明顯回來了些，看著英帕修等待他的回答。

    ‘我們沒有錯，為什麼要向米勒道歉？’英帕修冷冷地說，‘我們只是不希望有人爲了這件事受傷，這樣對我們任何人來說都不會是好事。但是如果你們想以武力讓我們屈服，最好先想想這麼做的後果。’他手摸向腰間的劍柄，看著旁邊兩個女孩。他很高興她們並沒有露出懼色。

    ‘比起狼群和龍骸獅蟻，他們根本不算什麼。’雪音幫大家壯膽的說。

    ‘對，他們一點都不算什麼。’英帕修加強了語氣說，但他臉上透露出一絲擔憂，他知道要是真的打起來，事情可能會比真的遇到夜狼或龍骸獅蟻糟糕。

    ‘古蒙可以過去，把人類，打飛飛，嗎？’熔岩金剛聽他們說話，已經認定對面的學生是敵人，正躍躍欲試地用如巨巖般的手輕槌地面。

    ‘古蒙聽話，雪音他們都是好人，並不想隨便傷害人，我們只需要保護好他們。’炎精靈青焰安撫著古蒙說。熔岩金剛似乎很聽青焰的話，說了句：‘古蒙知道。’就靜靜等著。

    52.水與冰

    米勒看著英帕修好一段時間，直到太陽完全沒入山後麵，天色快速黯淡下來，她的怒氣仍是有增無減。‘很好，阿普萊特，我會讓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她眼中的狂亂再度出現，‘狄亞哥，打倒他們！’她下令道。

    火犬對著天空吼叫了數聲，每一次吼叫，它的嘴中就會冒出火光。然後它縱躍而起，竟然直接在天空中奔跑，向着英帕修他們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