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讓我先去向門口的守衛通知一下。’磊伊得單獨騎馬走向營門。軍營的入口看起來不大，兩座堅固的高塔聳立在兩側，鐵灰色岩石堆築的牆壁遠遠的從入口延伸出去，從側面看，可以看見它佔據相當廣大的土地。磊伊得走近守衛，指著學生，說了幾句話。守衛向學生們打量了幾眼，轉身走進營區裡，隔了好一會他走了回來，身旁多了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那軍官和磊伊得談了幾句，搖了搖頭，指著軍營旁邊一條小路，再說了幾句話，就離開走回軍營裡。

    ‘他們說軍營恕不接待外客，所以我們沒機會參觀。’磊伊得走回來說，‘不過我們還是可以去找我認識的那名武器匠，他住的地方算是在軍營外。’他指著旁邊一條向北的小路，一馬當先帶著大家延著軍營的圍牆走過去。

    這是一條緊靠著軍營圍牆的黑色泥土小路，路的另一邊是喚獸師花園最外圍的樹林，一整片欒樹和圍牆夾著道路，逐漸轉黃的樹葉和盛開的小黃花，在他們頭頂形成濃密的蔽蔭，像是走在清幽的自然隧道里。午後的山風吹來，小黃花隨風朵朵飄下，散落在每個人的頭上身上，像是下起了陣陣黃色花雪。

    ‘好漂亮。啊！’莫陌忘情地舉起雙手，想要接住飄下的花朵，一個不小心，差點又跌下馬來，幸好英帕修扶住了她。

    ‘小心一點，從馬身上摔下去會受傷的。’雪音從和其他同學的交談中轉過頭來，看到她緊靠著英帕修，責怪地看了她一眼說。

    ‘謝謝。’莫陌在馬上重新坐好，並向英帕修道謝。但她的表情明顯很不高興。是沒錯，我不像你們那麼會騎馬，但你有必要那麼兇嗎？她生氣地想，覺得心裏很不舒服。

    他們延著彎曲的小路，逐漸轉往東北方而去。小路上鋪滿了欒樹落下的小黃花，它們和泥土、樹葉以及斷落的樹枝，構成一條長長的拼花地毯，看起來柔軟的讓人想在它上面打滾。

    過沒多久，他們聞到在欒樹花淡淡的香味中，有煤灰及金屬的味道傳來，果然前方高起的坡道上，路的盡頭，出現了一棟石磚小屋，它凸出屋頂的煙囪正冒著濃濃黑煙。屋前有個**著上半身的中年人，正站在一個火爐前，拿著一柄鐵槌，對著鐵鉆上的東西敲敲打打。他背後的牆角下堆著許多盔甲和武器，零亂的樣子讓英帕修不禁皺起眉頭。

    ‘安德魯．鑄谷，老朋友！好久不見。’磊伊得騎到小屋前翻身下馬，張開雙手，熱情地對那中年人說。

    ‘磊伊得！’中年人丟下鐵錘，也不管自己滿身大汗，跑上前給了磊伊得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從你畢業後我們就沒見過了。你這小子，怎麼知道要來這裏找我？’他滿臉笑容地說。

    ‘我也很想約你來橋屋聚聚啊，可是畢業後學院找了一堆事讓我做，一忙起來就把你忘了。’磊伊得毫不在意中年人的汗臭，摟著他的肩說。

    ‘那你今天怎麼突然記得我，和他們有關嗎？都是些小孩子。’安德魯．鑄谷看著學生們說。他們都已經下了馬，往小屋走來。

    ‘今天當然是要請你幫忙，不然我大老遠跑來這個又臭又熱煙又多的地方幹嘛？’磊伊揶揄他說。‘他們是我的學生，想為武技課買些武器盔甲，把你這邊的好貨拿出來給他們挑吧。’

    ‘我的好貨，嘿嘿……’安德魯．鑄谷看著學生們，略顯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他們夠格用嗎？蓋瑞！’他大聲叫著一個名字。

    ‘是！’石屋裏走出一個高大的壯漢，用鉗子夾著一柄被火燒得紅通通的鐵條，臉上和裸著的健壯上半身有著煤灰的髒污。

    ‘如果你有學生能和他比武獲勝，我就賣你們，不然你們還是去城裏的商店買吧，我的好貨不是誰都可以買的。’安德魯．鑄谷驕傲地說。

    ‘你還是這麼胡來，我怎麼能讓學生和蓋瑞比武，他現在雖然只是兵鑄學徒，但他好歹也是軍人出身，而這些年輕人才剛入學。’磊伊得說，‘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就通融一下，以前你還不是送我這把匕首，我可是幾乎不會用武器。’他從腰間皮套裡抽出一柄精光燦爛的匕首，在手上比劃了幾下。

    ‘因為你是我安德魯的好朋友，還曾救過我的命，我才能不計較的送你。他們又不是我的誰，我怎麼能隨便賣給他們。好啦，你們有沒有人敢出來和蓋瑞比，沒有的話，我要找磊伊得去城裏好好的幹上幾杯，你這小子，這麼久沒見，今晚不好好說說這兩年幹了什麼，可別想我讓你回橋屋！還有，要不醉不歸！’安德魯．鑄谷拿了條毛巾擦著身上的汗水，緊捉著磊伊得不放地說。

    ‘我和他比。’英帕修走出來，‘但是你要先讓我們看你的好貨是不是真的那麼好，有沒有讓我和他比武的價值。’

    安德魯．鑄谷楞了一下，接著就開懷大笑地說，‘我喜歡這小子！有種！你叫什麼名字？’

    ‘英帕修．阿普萊特。’

    ‘好小子！’他豎起大姆指大聲讚揚。‘蓋瑞！拿出來！’

    壯漢蓋瑞走進石屋，隔了一會再走出來時，兩邊肩上各扛了一大箱東西，從他肌肉賁張的樣子看來，這兩箱東西重量可不輕，果然他放到地下時，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悶響。

    41.比武

    安德魯．鑄谷從一個箱子裡拿出一柄長劍，再從另一個箱子拿出一面盾牌和一套貼臉帽鎖子甲，他拿出來後一樣樣丟給英帕修。‘拿著，你親身試試就知道了。’

    英帕修接過這些裝備檢視，出乎他意料地，這幾樣武器防具精美優良，比他曾看過的都還要好，甚至比他公爵父親的部隊使用的還要好，而阿普萊特家的部隊裝備可是每年都到貝託城找最好的商店採購的。

    ‘小子，你快點準備，別隻顧著看。’安德魯．鑄谷大聲道。

    ‘什麼？’英帕修抬起頭，才發現壯漢蓋瑞已經拿了一套和他一模一樣的裝備穿載上。‘你要我們直接使用這些裝備比武？’他驚訝地說。

    ‘是呀，你怕了嗎？那最好，你們也不用比了，等我穿好衣服直接上酒吧。’安德魯為自己套上一件短上衣，語帶挑釁地說。

    ‘我不怕。’英帕修開始著裝。

    ‘等一下，別用真劍，會有人受傷的！’磊伊得這下真的擔心了起來。

    ‘對……對呀，英帕修，你不要比了。’莫陌害怕地說，但英帕修完全沒聽進耳裡，他現在正專心地穿上鎖子甲，一個男學生自願幫助他著裝。‘雪音，你勸他不要比了。’莫陌臉色發白地說。

    ‘他不會聽的，他一向都這樣，尤其是武技方面，他絕對不會認輸的。’雪音臉色也變得比平常更白。

    ‘來吧。’他拿著長劍往前走，轉動著手腕熱身。

    ‘放心，蓋瑞知道這是比試，他會懂得分寸。’安德魯說。他現在欽佩地看著英帕修，也許年輕侯爵的勇氣已經得到他認同，現在則是看看他實力的時候了。

    鏘！兩柄長劍在空中相交，擦出了火花，也宣佈了這場比試的開始。英帕修擋開蓋瑞的攻擊，左手盾牌猛地推出，撞的蓋瑞踉蹌退了幾步。但壯漢很快就穩住身體，看著對手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謹慎。他先往後移動了幾步，然後縮在盾牌後面，直直衝向對手。英帕修想要先避開，對方發現他的意圖，立刻改變了方向，英帕修來不及躲開，被重重一撞，整個人彈飛出去倒在地上。

    蓋瑞舉起長劍，砸向躺在地上的對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英帕修向旁邊一滾，躲開這足以致命的一劍。他立刻站起，迴轉身體，從側面砍向壯漢，長劍砍在盾牌上，力量大得足以讓壯漢往後仰。蓋瑞不甘示弱，硬用盾牌頂回去，然後彷彿是爲了展現他們力量的差距，他也扭轉身體，轉了大半圈，長劍從側面砍向對手。

    英帕修明知道這劍威力很大，他應該要閃躲纔對，但對方長劍來的太快，他迫不得已緊握盾牌去擋。咚！像是被樹幹敲中一樣，手臂一陣劇痛，盾牌脫手飛出，他被那股力道壓倒，長劍從他頭上削過。他著地一滾隨即站起，跑到盾牌邊想重新拿起它，卻發覺左手不斷抖動，竟然只能勉強拿起盾牌。蓋瑞大吼一聲衝過來，長劍暴雨般猛砍猛劈。英帕修左支右絀，不斷後退。

    ‘這樣還叫做比試而已？會有人受傷的，磊伊得，我求你，你快去阻止他們！’莫陌臉色慘白，好幾次想要轉過頭不看，但又擔心英帕修的安危，所以希望磊伊得能去阻止他們。

    ‘他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磊伊得神態突然變得很輕鬆地說，彷彿場上比試的兩個人只是拿著麥杆在挑逗對方。

    雪音本來也想請他去阻止這場她覺得既沒有意義又危險的比試，但看磊伊得一臉不在乎的模樣，她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

    兩個人持續打了一陣子。英帕修雖然力量沒蓋瑞那麼強大，但在逐漸習慣打鬥後，他敏捷的行動力開始充份發揮，高超的閃躲技巧讓壯漢的攻擊總是一再落空，偶爾一兩招精準的反擊，反而讓壯漢手忙腳亂。蓋瑞也發現到這點，他開始減少攻擊次數，仔細的看著對手，儲備能夠致勝的力量。

    兩個人都調整著呼吸，慢慢移動腳步，在場中盯著對方繞圈子。現場的氣氛讓眾人都感受的出來，這場比武即將邁入最後分勝負的階段。城市西方的聖沃爾像是捨不得放下這場比試，落下的極端緩慢，橘紅色的雲彩反射著殘陽，在場中兩人身上拖出長長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