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顏醒來時，早已是幾天後，整個人間不似以往，這裏的人間，清冷了許多，了無生煙，就像是……不曾有過活人。

    輕抬步子，往前方去，卻見一座山，一座宮殿，一群將士，似虛影，似幻覺。他怎會不記得，那山頭，是他未飛昇時修仙之地，那宮殿，是他故國，那群將士，是他手下計程車兵，這是他的夢境，他幾百年都不曾忘記的夢境。

    他捂著頭，眼裏滿是痛苦，耳邊卻傳來許多聲音，那是三百年前的罪責，是他忘不記的一切。

    “皇兒……父皇，拖累你了。”

    “師兄，你從來都不是窩囊廢，你是神明，是眾生的光。”

    “你怎會如此，太令為師失望。”

    “不要，不要殺我，啊～”

    嘈雜的聲響，令他頭痛欲裂，身體似乎不受控制，渾身靈力外溢，他飛至上空，朝著遠方狠狠劈去，前方的房屋隨既倒塌，發起了大火，整個人間被大火籠罩著，火中跌著一人，那人渾身是血，眼裏滿是恐懼及責怪，似在訴說著什麼。

    柯顏忍痛飛身前去，卻跌在火堆裡，身體像被什麼控制住，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前方人痛苦，隨既化作灰燼。他將頭低得很低，一行清淚緩緩流出，雪白的衣衫也襤褸不堪，嘴裏輕聲低吟:“不要，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放過我，放過我吧。”

    “這就是尋芳國的太子？”

    “什麼太子？尋芳國都被一把火燒成廢墟了，他還算什麼太子？”

    “沒用的東西，連自己的國都護不住，尋芳國的將士和國王死的憋屈。”

    他聞聲抬頭，周圍的一切都變了，自己躺在一座村莊的平地裏，周測站著許多人。而他，躺在中間，身上的白衣變得破爛，胸口插著一把鐵鏽的銀劍，透著血跡。他這才察覺到痛楚，嘴裏吐出一口濃血，抬眼望著眾人:“救……救我。”

    眾人卻連連後退，一副與自己無關的模樣，還有幾個依舊站在前方，離他很久，對著他早已骯髒的臉吐著口水:“堂堂尋芳國太子，落得如此田地，當真是讓人唏噓。”

    “還自稱是神仙，如此無用。眼睜睜看著國人因自己而死，還一人苟活，不知廉恥。”

    “呸，走走走……別在這兒丟人現眼。”

    他微微低頭去看時，腹部的血跡越發濃烈，流至地面，化作一攤暗紅的血水，將他的白衣染得鮮紅。他想動，想努力爬起來，想反抗，想掙脫，卻被一大膽人向着腹部狠狠踢去，攤至地面。

    “快看，我敢打神仙。”

    “呸，他算什麼神仙，如此無用。”

    “我也來試試打神仙的滋味。”

    一人躍躍欲試，推開周圍眾人，在他鮮血外溢的胸口狠狠踩了一腳，柯顏皺著眉，死死的盯著他，眼裏滿是蒼涼，大約是被重力壓迫，他一口血吐在那人還未收回的腿上，那人慌忙躲開，又轉回朝他腰部踢去，嘴裏咒罵道:“髒死了，小爺弄死你。”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眾人打的打，踢的踢，吐口水的吐口水。柯顏冷眼看著眾人，眼前的一幕與百年前重合，每一張臉，都帶著憤怒，興奮。

    百年前，也是如此。

    百年後，還是如此。

    他從未改變過什麼，人心本惡，還是人心本善？

    若是善，他為何會遭此痛苦？生生世世，百世輪迴，眾人仍是如此。無人護他，無人救他，最多的，不過是拳腳相對，惡語相向。

    他所心繫的蒼生，他所懷愛的世人，竟是如此，他心涼，心痛，可又能……如何？

    他拯救不了蒼生，護不住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