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怪雖說貪圖阿塵身上的仙氣，但礙於山規，妖怪之間不允許互相殘殺，這才遲遲不曾對阿塵下手，卻免不了隔三差五去找阿塵的麻煩。

    但除卻救下阿塵那次，玖歡就再不曾露過麵，亦不曾有過半點維護，直到阿塵闖入山頭，遇見了清韻。

    山裏的妖怪都知道，蕪山有兩隻大妖招惹不得。

    一個是蕪山之主，那個笑面虎一般的山雞精，惹惱了他，你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另一個便是住在山頂小屋中的清韻。但凡靠近山頂的妖怪，是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惹怒了玖歡頂多是死狀悽慘，可若是惹怒了清韻，那便是屍骨無存的事。

    這山裏大大小小的妖怪加在一起都抵不過清韻一個。就是那整日笑眯眯的玖歡，也打不過清韻。

    而被千年蟒蛇精追趕，走入絕路的阿塵是抱著必死的心闖入那個院落的。

    她寧願灰飛煙滅，也不願落入那妖怪的肚子。

    清韻不屑殺她，意外留下她的性命。她爲了活命這才苦苦糾纏清韻百年。於她而言，蕪山之巔只是她逃避追殺的庇護之所。

    清韻向來沉默冷清，不喜與人接觸。五百年來，別說這麼親密的接觸，就連袖子阿塵都沒碰上幾回。

    望著她驚恐也未定的神情，墨無痕隱隱勾了唇角。

    那一笑天地失色，再美的風景都不及他眼中的神采分毫。

    阿塵胸口撲通撲通跳著，但她不明白，這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

    她從未見過這張熟悉的面容上露出笑容，亦從未見過那一雙眼睫分明的眸子帶著了動人的光彩。

    看著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他眼中，她忽然想，若是能再見到一次這樣的笑，叫她付出什麼她都甘願。

    過去的清韻，生起氣來彷彿來自地獄的魔鬼，一個眼神就便能叫人瞬間凍結成冰，叫人不敢靠近。

    不管她做了什麼，又或是沒做什麼，都改變不了他眼中深藏的那點不喜。

    但現在的清韻，會生氣，會皺眉，甚至會笑，會陌生，卻唯獨少了些厭棄的神色。

    她忽然想將他這一刻的笑容永遠珍藏，埋在心底，任它生根發芽。就像她偷偷藏起屋中的香案一般，成為她心底為數不多而溫暖的秘密。

    墨無痕不再看她，施了法緩緩落回地面。

    正欲鬆手，卻忽然對上那雙繾綣的眼眸，仔細盯著他的面容瞧著，似乎是想要，將他此刻的面容深深刻進腦海。

    那般小心翼翼，又戀戀不捨的模樣，看得他心頭一顫。仿若細風拂過，平靜了許久的湖面泛起瀲瀲的波光，一層一層。

    墨無痕微微愣住，迅速鬆開手，又側身拉開了距離。

    阿塵一雙直溜溜的眼卻一直盯著他瞧，直到他走開，才怔怔回了神來。

    二人降落在一片綠油油的緩坡上，前面是森林，後面是一片嫩綠的草地，中間是一條白色的小溪隔斷，蜿蜿蜒蜒，自由流淌，將那塊綠地分割開來。

    阿塵回頭跟上墨無痕，沿著緩坡向上，抬眼瞥了瞥前頭鮮綠的林子，又瞄了眼他如履平地的背影。

    “那個，我們去哪裏？”

    白衣身影聞言回首，那張完美的側顏險些勾出阿塵眼中的痴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