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塵拉著五兒出了客棧，一路向東，拐進了衚衕口，趁著沒人注意，施了法逃走。不過一會，二人便回到了山頂。

    五兒拍著胸口，驚魂未定。

    誰料，幾百年沒出現過道人的蕪鎮，竟真的會有道人出現。

    “阿塵，你說那個真陽道人可有發現我們？”

    阿塵卻好似沒有聽見她的話。即便是回到這裏，也並不見得安全。

    清韻霸道，從不許妖怪靠近這裏，山頂向來是安靜無人的。只是如今清韻不在了，誰也不能保證不會有妖怪，趁著屋中沒人偷偷設了埋伏。

    雖然，這山裏少有妖怪能闖進清韻的結界，但一切不無可能。況且，從山下回來路過山腳，一路並未受到阻攔，只怕事情沒這麼簡單。

    “阿塵？”五兒望了望山頂小屋，又瞧了瞧阿塵嚴肅的神情，心下竟也不由沉了沉。

    “阿塵？這山裏不是有清韻在嗎？”五兒膽小，被阿塵認真的神色嚇到，看見風兒拂過草叢竟也一驚一乍。

    她知道，阿塵對於危險，向來比旁人要敏感一些。

    不想回答她的，卻不是阿塵。

    “哈哈哈，難道她沒告訴你，這山裏，早就沒什麼清韻了嗎？”

    那聲音，忽然從半空飄來。

    五兒一懵，有些不明白山中再無清韻是什麼意思。

    清韻總愛待在屋裏，不多見人，往日來找阿塵時，五兒亦不曾見過他幾回。

    是以，五兒從未懷疑過清韻是否離開過蕪山。畢竟，這千百年來，他一直在這山裏，從未離開過。

    阿塵聞言卻是臉色胚變。

    只是清韻雖已離開，先前他設在小屋周邊的結界卻還在。

    為保安全，她每日都躲在清韻設下的結界中，裝作雲淡風輕的模樣，不曾讓山裏任何妖怪知道過，清韻已經離開蕪山這件事。

    就連五兒，她都費力瞞過去了。

    如今，卻突然冒出一個人，那般肯定，清韻早已不在這山中。

    聽聲音，那約莫是個中年男子，聲音裡染著淡淡的滄桑。

    阿塵隱約猜出了那人的身份，腦海中思緒翻轉，迅速思量著對策。

    既然跟到了這裏，這個真陽道人定是不會輕易放過她跟五兒。結界！若是回到結界中，指不定會安全一些。阿塵腦中忽然靈力一山閃，卻還是不曾來得及。猛然發覺腳下彷彿生了跟一般，牢牢黏在了地面上，不論她如何掙扎都紋絲不動。

    阿塵瞬間明白過來，是那真陽道人動了手腳。

    她抬頭盯著半空，卻不知那道人身在何處，亦不知他何時會出現。

    阿塵咬了咬牙，越發用力想要掙脫腳下的禁錮，卻不知他施了什麼法，兩隻腳彷彿黏在了地面，無法移動分毫。

    “阿塵，我的腳不能動了。”

    就在這時，五兒突然喊了一聲，倒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待她回過頭時，那道人便已她面前站著了。

    “這本是貧道用來懲罰座下不聽勸誡的頑徒之輩，所創下的禁閉之術，用來對付你們。。。這些小妖，再合適不過。”

    那道人約莫四五十歲的模樣，一手執了拂塵掛在臂彎間。一手做狀，捋了捋灰白的鬍鬚，眉眼中卻是沒有多少惡意。

    可他明知自己與五兒不過是毫無威脅的小妖，又為何仍要追著不放，究竟是何用意？

    還有，他說那小妖二字，為何竟是不由自主停頓片刻。

    “道人饒命，我跟阿塵只是去山下聽書而已，不曾害過半條人命。”

    五兒見二人都被困住，本能的求饒。在那些安逸了許久的妖物眼中，不論道法造詣如何，道人約莫都是一種十分可怖的存在。

    可真陽道人對五兒並不感興趣，只瞥了她一眼，便朝著阿塵走過去。

    阿塵奮力掙扎卻無濟於事，眼睜睜看著真陽道人一步步走向自己，忽的平靜下來。那滿臉的慈眉善目瞧在她眼裏只覺得格外的虛假。

    至少他是衝着自己來的，並不會傷害五兒。

    眼見著那道人就要走到阿塵面前，五兒咬了咬牙，抬起對的右手聚起了白光。

    可是，可是她打不過這個道人。五兒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她終究還是猶豫了，她鬥不過真陽道人的。

    她能感覺出此人氣場強大，非比一般，但五兒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她不能放著不管，絕不會！

    阿塵察覺出不對，連忙叫住五兒，卻是不曾來得及。

    “五兒，不要！”

    真陽道人早有察覺，拂塵一揮，那白光便在身後被打得散開。

    他緩緩轉過身去。

    “不過是隻修煉了幾百年的小妖。”

    真陽道人微微垂了眼眸，五兒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只覺得害怕。

    “真是可惜了，修煉八百年已是十分不易，並且心思純良，不曾傷害過其他生靈，如此，修成正果不過是早晚的事。”

    “我。。。你。。你別傷害阿塵。”

    阿塵懸著的一顆心劇烈跳動起來。

    “不要傷她。”

    真陽忽而一頓，回過身來。

    “你究竟想要想什麼？”

    真陽不說話，一下又一下撫著灰白的鬍鬚，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照這般下去，她和五兒都會有危險，她必須解開腳下的禁錮。

    阿塵垂在身體靈另一側的手悄悄運起了靈力，趁著他出神的瞬間，一遍又一遍嘗試著。

    過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真是難得，她竟會為你了。。。你在這些妖怪眼裏應是十分誘人才對。”一席話又好似自言自語。

    阿塵掙扎的動作忽然頓了頓，他竟是知道自己。。。

    “你怎麼知道？”

    話只說了一半，阿塵略顯空洞的眼睛染上了一絲迷茫。

    “不僅如此，貧道還知道你是被人，扔在這山頭的。”

    阿塵心中的情緒已經不僅僅震撼。

    “還有。。。”真陽停頓片刻，揚起一抹神秘的笑容。

    “你想不想知道，為何偏偏是你，被那些妖怪盯上。”

    阿塵只是看著他，並不回答。

    若他真的想告訴自己，那知道答案不過是早晚的事。

    “貧道，想取一樣東西，還得姑娘答應。”

    阿塵一頓。

    “什麼東西？”

    真陽忽而一笑：“你只需答應便是。”

    “你究竟想要什麼？”

    她只是個修為極低的小妖，就連妖怪最寶貴的元丹都不曾修煉出來。五兒八百年的修為都不是真陽的對手，更何況是她。阿塵想不明白，他想要什麼直接取就是，為何一定要自己答應？

    除非。。。阿塵灰濛濛的眼眸忽然劃過一抹精光。

    除非，這件東西，必須經她同意才能到手。

    “姑娘，只需答應便是。貧道不願做那巧取豪奪之人。”

    “你若答應，我便放了你們。”

    “若我不答應，你會罷手？”

    真陽愣了一愣，繼而堅定的搖了搖頭。

    “不會！”

    “你若不答應，我便會要了那小妖性命，貧道相信，姑娘心中定能分得清取捨！”

    “好一個不願巧取豪奪，真是天大的笑話！”阿塵嗤笑一聲，冷冷道。

    “我無力逃脫，還不是任你宰割，好一個分得清取捨！”

    “既然無法逃脫，那姑娘只管答應便是。”

    饒是她一番言辭犀利的諷刺，那真陽道人卻仍是面不改色，想來便是功夫不淺，阿塵目光微凜。

    “好，我答應便是！”話落，迅速與五兒對視一眼，虧得二人相處已久生出了默契，五兒隨即明白過來阿塵的意思，朝她點了點頭。

    “不過我有個條件，東西你拿走，放了五兒，如何？”

    真陽垂了眼眸，聲音清冽。

    “好。”

    “姑娘做好準備，約莫是有些疼的。”

    “口說無憑，你先放了我們。”

    思索片刻，真陽道人才做了回答，拂塵輕輕一揮，二人腳上一輕法術禁制已被解開。

    阿塵眸色複雜。

    “那貧道便開始了。”

    五兒見禁制終於被解開，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見真陽抬了手來，一道柔和的白光射進了阿塵體內。

    不過須臾，阿塵便疼出了一身的汗，身體彷彿切開了一道口子。她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身體中的某個部位似乎要被吸出去一般，疼得身體四肢都開始痙攣。

    “阿塵！”五兒察覺不對，忙跑過去，可她還未靠近，便被一股力量彈開了來。

    “阿塵！”五兒摔在地上卻仍不忘一旁苦苦煎熬的阿塵。

    好疼！一股力量在阿塵體內遊走，所到之處宛若抽筋挖骨一寸一寸肢解開來，疼得阿塵幾乎忍受不住，倒在了地上，臉色煞白蜷縮著身體，復又徒勞的掙扎著，緊緊咬住下唇，喉間輕輕唔咽，強忍著不曾叫出聲來。

    “阿塵!”五兒再一次衝過去，仍被那道士的法術彈了開來。

    “阿塵，阿塵你怎麼樣了。”

    阿塵疼的厲害，耳邊嗡嗡的響著，卻隱約聽到了五兒的聲音。

    她費力睜開眼睛，看見五兒摔在地上，神情擔憂。

    “快。。快逃！”短短片刻已是十分虛弱，僅僅兩個字竟說得那般費力，聲音微不可聞。

    “我不逃，我不會丟下你的。”儘管阿塵的聲音很低，五兒還是聽清楚了。她是不會丟下阿塵一個人逃命的，絕不會。

    五兒下了決心，她還歹八百年的修為，真陽道人法術再高不過凡人，若是一拼。五兒未必會輸給他。

    她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在掌間聚了妖法，全力攻了過去。

    真陽察覺危險，急忙撤回手上的法術，退了半步，輕鬆避開五兒的攻擊。

    一擊未中，五兒打他身前飛過，見他毫髮無傷不由心中氣鬱，方一落地便凝了妖法打算再次攻過去。

    那真陽卻是半點也不著急，微微抬了衣袖，動作好似隨意。打衣袖中飛出五根約莫一寸的細木釘，穩穩釘在了五兒腳邊，將她包圍起來。

    五兒想逃，誰料飛至半空卻見一道符紙劈頭蓋麵而來。她慌忙避開卻又落回了原處，垂眸一看，才見那細木釘上不知何時纏了細密的紅繩，將她圈在其中。

    “五兒！”

    阿塵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了身，卻因腳下虛浮險些朝著地面栽過去。

    五兒上前一步，觸到地上的陣法，彷彿遭了電擊一般，慌忙退了一步，這纔好受了些。

    “放開。。五兒。”阿塵跌跌撞撞上前兩步，卻沒能阻止真陽道人。

    一揮手甩出五道符紙，在空中繞過一圈，飄在了陣法上空，牢牢將五兒困在了其中。

    “放開她！”那短短的兩步耗去她大半的氣力，她不過強撐著才未倒下。

    “本念在你修行不易，且未作惡的份上打算饒你一命，誰料你竟想要貧道的性命。

    如此，便怪不得本道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