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千古辛秘
“我知道,因為我也曾經歷過……”
那雄渾低沉的聲音,方一響起,就讓蚩阜直接驚得愣在了原地。
“你也經歷過?”蚩阜驚愕之下,直接下意識的問出了聲。
“是的……”那聲音突然變得虛無縹緲起來,似是陷入了回憶與緬懷之中,以至於蚩阜在耐心的等了許久後,見其始終沒有下文,方纔詫異的發現那人是真的陷入了回憶之中。
然而,就在蚩阜打算出聲將之喚回神來時,那人卻緩緩開口了。
“我出生在一個小部落裡,我出生的那年,正恰逢有一名妖王誕子,爲了慶賀,那妖王下令,可屠三十萬領地內的人族以為同樂,而我的部落族人正屬於那三十萬中的一份……”
“但是,我很幸運,剛出生不久的我,被我母親裝進了一個牛胃袋裏,扔進了茅坑中,並在裡面待了七個日出日落之日後,被外出逃難回來的族人撈了出來,而那時,原本兩萬七千五百三十二人的部落族人,只剩下我與逃難回來的莫叔,一共兩個人……”
神秘男子在訴說這些話時,語氣沒有絲毫起伏,很平淡,很淡然,那是一種蚩阜勉強能理解,但是卻不能感同身受的“哀莫大於心死”的極致悲痛而造成的淡然。
而想到這,蚩阜不禁有些悵然若失,‘或許,如果淺熙死了,自己也會變成這個模樣吧……’
“從那以後,莫叔便帶著我遁入了山林,一直到我十二歲成年……”
“那年,莫叔因為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暗傷爆發,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離開了,之後……”
男子的聲音又開始漸漸變得縹緲起來,似是心神再次沉浸到回憶中,又回到了那段歲月,而蚩阜的心神彷彿也隨著男子的話語回到了那個充滿血與亂的年代。
“……我曾乘雪獨行萬里,只為斬下醉酒一諾的妖王之頭……”
“……我曾一劍霜寒百族,劍光映照諸天萬界與眾生之靈……”
“……我曾攜友殺上天庭,斬落漫天諸神與妖族一代天帝……”
“……我曾魂遊九天幽冥,一夢萬載會盡世間百族諸大能……”
“那時,天若遮我,我便一劍斬了那天;妖若攔我,我便血洗了那萬妖;魂若收我,我便夷葬了那地府……”
“那時的我,瀟灑悠然,怡怡獨行於天地之間,好不快意,所以,當有人族皇者前來邀請我前往人族祖地,傳授劍道時,我幾乎沒有過多的思考便拒絕了……”
“之後,令我悔恨一生的事情發生……”
說到這,男子的聲音變得低沉了下來,並且沉默了許久後,方纔緩緩再次開口。
“百族不知從何得知我無意入人族祖地,於是,爲了防止我這樣的人再出現,竟然悍然對我人族無數部落發起血洗,一瞬間,我人族便血流億萬裡地,禍亂殃及無數子民……”
說到這,彷彿是接下來的話語太過沉重,男子的話語再次低沉了下來,沉默了片刻後,方纔又開口道:“那時的我,正遨遊於星宇之中,賞景觀星,呵,很諷刺,對吧,自己的母族正在被肆意殺戮,而自己卻獨自一人在逍遙……”
“後來……”
“我昔日的好友,拖著殘軀浴血找到了我,這時我才知道人族已經風雨飄搖,到了滅族的邊緣……”
“之後,縱使我一人一劍滅了三大異族,將百族殺回了各族祖地,但是,這仍改變不了我人族大殤的悽慘結局……”
“我自知無顏再面對母族任何族人,再加上我當時也是傷重在身,所以我選擇了……”
“獨戰百族!”
這一聲,男子說得是如此的鏗鏘有力,如此的堅定,使之不過短短四個字,卻叫蚩阜聽得熱血沸騰,激動不已。
“那之後呢?”蚩阜不由自主的激動問出聲。
“之後……”男子沉吟了片刻,再次出聲時,原本低沉平淡的聲音中竟帶有幾分恨意。
“之後,我斬異族三帝十皇百王,力戰而死,但是,我當時並沒有想到,那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聽到這,蚩阜神色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而好像是看出了蚩阜的欲言又止之意,男子緩緩開口解答了蚩阜心中的疑惑。
“是的,正如我之前和你所說的,我重生了……”
“我重生成爲了一名人族,不過,卻是被百族圈養的人奴,並且,我的神魂被百族帝皇施展神通,設下了先天之昧,完全記不得生前點滴,甚至,他們還又設下重重假幕,將我培養扭曲成了一名痛恨人族,痛恨自己身為人族身份的合格人奴……”
“而後,我……”說到這,男子不知為何竟停了下來。
這次,蚩阜並沒有出聲催促與詢問,因為他知道接下來男子所要說的話對於他而言,肯定是一直被他埋葬在內心最深處,從不願意去提及與回憶的悲痛往事。
因此,蚩阜就這樣立於無盡虛空中,靜靜的等待著男子從悲痛的回憶中抽離出神來。
而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男子終於再次開口了。
“我沒有想到,造成第二次人族之殤的竟然是我自己……”
“是我,兩次打斷了人族的崛起之機,是我,兩次使得人族血流億萬裡,是我,不當為人,是我!是我!都是我……”
說著說著,男子竟然有了發狂的趨勢,這嚇了蚩阜一大跳,因為他沒想到事情都過去了這麼久了,男子仍然沉湎其中,無法自拔,甚至還仍為之魔怔發狂。
不過,仔細一想,蚩阜卻又有些釋然,因為如果換做是他,他恐怕也會為之發狂。
親手屠戮了不知道自己的多少同族,只是想想,就會讓人覺得通體發寒,不敢再往下想下去,更何況這樣的事情殘忍的發生在了自己身上。
蚩阜相信,如果是自己,在神智恢復過來,醒悟前因後果的瞬間,更大可能是受不了衝擊,直接崩潰,淪為一個瘋子。
而男子此時竟然還可以從那悲慟的往事中將自己抽離出來,並且緩緩的再次進行回憶,講述之前的往事,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一種無與倫比的折磨。
如果是換做他,蚩阜相信,自己絕對做不到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