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在狠狠撞入李劍君的魂海瞬間，不知是不是蚩阜的錯覺，恍惚間，他只覺得自己彷彿墜入了無盡深海，周身全是無窮無盡的海水向自己擠壓來，甚至冥冥中，他還感覺到那深海底有一頭龐然大物正雙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看著自己。

    而那目光，只是甫一落到身上，作為鬼的他就有一種魂飛魄散，身死道消的感覺。

    時間好像停滯了一般，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彷彿全都在那目光下凝固，就連思維也不例外，一片空白。

    但是，作為未曾身死前的一方人族霸主，蚩阜的定力與毅力卻絕非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即使是在如此絕境，他仍強鎮心神，極限運轉生前獲得的殘缺神魂鬥法，使思維破開禁錮，不斷衝擊著一片空白的心神世界，試圖從這十死無生的絕境中尋出一絲生機。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早已心神俱疲卻仍然無法從那道可怖目光下襬脫生物本能，心神恍惚不定的蚩阜驀地神魂一凝，只見在距離他不遠的黑暗虛空中，竟然同樣有一團宛若琥珀般的光團存在。

    而最重要的是，只是方一感應到那光團的存在，他心底中便涌出一股極其強烈的食慾。

    那其內好像包裹了一柄神劍存在的光團，在他靈魂深處，儼然變成了一道可以滿足靈魂深處那突如其來的無盡飢餓與延緩來自可怕目光威壓的美味食物。

    那食慾，直若野獸發自靈魂深處的本能般，讓他根本無法抗拒。

    如果有肉體的話，蚩阜相信，此時的自己一定是面目猙獰，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雙眼猩紅。

    但是即使沒有身體，此時的他也覺得自己的鬼身快要在糾纏交鋒中撕裂開，一面是來自那神秘目光的無上壓迫，一面是發自神魂深處的強烈食慾，兩者一同壓制著他自身的意識，試圖控制，甚至主宰於他。

    在自身慾望與神秘目光的激烈交鋒中，終於，不知過去了多久，意識已經快要模糊泯滅的蚩阜，恍惚中竟聽見一道縹緲的嘆息聲彷彿是從天際傳來。

    “唉……”

    那嘆息聲方一響起，不知為什麼，蚩阜心中便不禁涌起無盡的悲意，不知不覺間竟已“淚流滿面”。

    那淚，怎麼止也止不住，那哀傷，更是仿若刻入靈魂一般，以至於蚩阜一時間竟忘記了之前痛入骨髓般的撕裂疼痛。

    但忘記了並不等於不存在，就在蚩阜沉浸於那無盡哀傷中，淚流滿面而毫無察覺時，一道靈魂的撕裂聲宛若晴天霹靂般，在無盡的黑暗中響起。

    咔嚓……

    瞬間，無邊的劇痛就徹底將蚩阜淹沒，繼而，從無盡的哀傷中回過神來的蚩阜只覺自己的神智開始一點一滴的消逝於無盡黑暗中。

    “要解脫了嗎？這讓人作嘔的世界……可是……淺熙……”

    蚩阜“雙目”無神的看著那漸漸變得模糊的黑暗虛空，心中既有終於解脫無邊痛苦的輕鬆，又有終於可以離開這令人作嘔的世間的釋然，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的不甘。

    可是再如何不甘，也改變不了他生前加上死後第一次冒然的行動，就導致他身死的結果。

    然而，就在神智快要泯滅前，蚩阜卻不知是否是自己臨死前產生了幻覺，迷迷糊糊中，他竟隱隱約約的聽到一道悲慟的歌謠聲在無盡虛空中迴響……

    “……天不崩兮地離殤，塵不亂兮夜歸央……”

    “生不存兮魂未葬，死不返兮魄無疆……”

    “魄無疆，闢沒藏，續吾英靈戰八方……”

    “魂未葬，道已煬，聚吾血肉鑄宇樁……”

    “夜歸央，族將傷，戮吾眼目代宙光……”

    “地離殤，禍及氓，補吾殘軀阻亂殃……”

    悲愴的歌謠聲在虛空中久久迴盪不息，那其中所蘊藏著的悲意，是如此的強烈，竟將蚩阜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或許，是我選錯人了……”

    “或許，我不應該將你拉入到這樣大局中的……”

    “孩子，我對不起你……”

    漸漸的，那悲愴的歌謠聲變得虛無縹緲起來，蚩阜集中注意力去聽，也慢慢的不可聞了，似乎唱那歌謠的人已經遠去。

    但就在蚩阜悵然若失時，一道滿是疲倦的低抑沉重聲突然響了起來。

    而此刻，聽到這些話，蚩阜彷彿迴光返照一般，身體裡不知哪來的力氣，一瞬間，他就清醒了過來，並且覺得，從來沒有那一刻他的腦子能有如此這般的清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你讓我就那樣死去多好，你知道嗎，當我甦醒過來，發現自己是鬼魂的那一刻，我有多麼絕望嗎……”

    “你知道，當我發現自己有可能一輩子再也遇不到淺熙時，我有多麼絕望嗎……”

    “你知道，當我明白我下輩子都有可能生活在黑暗中時，我有多麼絕望嗎……”

    “你知道，當我發現我下輩子很可能將與我生前守護了一輩子的族人為敵時，我有多絕望嗎……”

    “你不知道，你什麼也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系統，亦還是某個實力通天徹地的大能，亦或者是誰……”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你想就此讓我臣服於你，淪為你手下的棋子，那麼你休想……”

    “因為你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不明白……”

    一瞬間，蚩阜就將重生以來所有堆積在心中的不滿與憤怒，還有那迷茫帶來的痛苦全都說了出來，怒吼了出來，根本沒有給那說話之人反應的時間。

    從來沒有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是如此的輕鬆，如此的酣暢淋漓。

    而說完之後，他亦不再多言，更不去想這番話會帶來怎樣的後果，他就那樣既心神俱疲，又心滿意足的直接閉上雙眼。

    因為接下來不論再發生什麼事情，最糟也不過一死罷了，不過接下來所出現的聲音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