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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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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組由馮可欣牽頭,調查傻寶、小葉等失蹤流浪人員的來歷,務必要查清他們的家鄉所在地,是否有前科劣跡,在楚原市是否曾有違法犯罪行為。

    第三組由我牽頭,對幾名流浪人員失蹤前的活動地點進行復查,不僅要檢驗其居住地和遺留的物品,還要對其經常活動的地點進行細緻排查,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許一帆希望,透過這樣縝密的地毯式排查,能夠一舉拿下這起極端冷血的系列兇殺案。

    可誰會料到,案情的峯迴路轉竟發生於不經意間。而事實真相,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殘忍。

    實事求是地說,我是一個非常有責任心的人。無論在工作還是生活中,我都努力把每一件事情做到最好。我的居所總是乾淨整潔、井井有條,從沒有過那種忘了把重要物品放在哪兒而翻箱倒櫃的悲慘經歷。我對待工作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無論出過多少現場、驗過多少傷情,我的心還沒有麻木,每接一個案子,無論大小,都拼盡全力敲定每一個細節,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疏忽。因為我的工作不僅關乎自身的價值與榮辱,更關乎刑事案件當事人的未來、前程、自由甚至生命。

    可是,在排查失蹤流浪漢的過程中,許一帆的苛責幾次把我推到爆發的邊緣。他像一個乖戾的暴君和患有更年期綜合徵的女人的複合體,絮絮叨叨、婆婆媽媽卻又強橫霸道。儘管我一再解釋我已竭盡全力,對幾名流浪漢的失蹤現場仔仔細細地排查過,連一枚針都沒放過,但他仍然不滿意,一遍遍地要求我複查。

    這是對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態度的侮辱。我差點兒就衝着他的鼻子尖怒吼,或者把現場勘查報告用力甩到他臉上。可是我剋制住了自己,畢竟這是許一帆主動攬到自己頭上的工作,費力不討好,就衝這一點,我敬佩他。試想,在任何一座城市裏,刑警隊長會不會留意到流浪漢失蹤?即使留意到,會不會就此展開調查,甚至大張旗鼓地立案偵查?

    也許會吧,不過除了楚原,我沒聽說過其他地方有類似的案件。

    我第四次返回兩洞橋——馬三曾經棲身的地方。曾與他作伴的那個又聾又啞的流浪漢已不在那裏,我們知道他的去向,他被市容部門驅趕到更偏僻的地方去了。兩洞橋被粉刷過,橋面鋪上了平整的花磚。這徹底打消了我複查現場的念頭。

    好在張豐乙還在那裏賣羊肉串,這讓我感到一些溫暖。不過他的神情也有些黯然,說市容已經下了最後通牒,為配合新任市長主抓的“亮麗楚原,平安楚原”工程,他的攤位必須在一週內搬到市郊去。他自嘲地說,前任市長的“繁榮楚原”工程把他拉到這裏來,可新市長一來他又要灰溜溜地滾蛋,他是他們手裏無數枚棋子中的一枚,可以隨意擺放和犧牲,也沒有人會在意棋子的感受。

    牢騷歸牢騷,張豐乙的烤肉串還是一如既往地香氣撲鼻。我在攤位前乾淨的小板凳上坐下,慢慢地咀嚼肥嫩鮮香的羊肉,想著以後再想吃到這樣地道的肉串,恐怕要到遠郊去找他了。

    張豐乙邊烤肉串邊說:“你們那個叫許一帆的隊長可真是了不起,對我們這些底層人的生活了解得很透徹,連流浪漢的來歷都一清二楚,而且聽我隨口說幾句話,就能猜出我的經歷,真是難得的人才。”

    我嘴裏嚼著肉串,聲音含糊地說:“你說話這樣文縐縐的,誰聽了都知道你是讀過書的。最近有沒有什麼好書推薦?”我並不是隨口一問,以前我們兩家住鄰居時,張豐乙和我經常互相換書看,他在讀書方面很有些品位。

    張豐乙說:“你天大忙得跟陀螺似的,還有空讀書?我目前最喜歡的兩個作者是詹姆斯·威爾遜和約翰·道格拉斯,這兩個人寫的東西都很有深度。”

    我一向對記憶外國人的名字感到頭疼,張豐乙卻能脫口而出兩個拗口的名字,我心裏暗暗佩服,臉上卻裝作不在乎,咬了口羊肉串,說:“還好吧,我也經常讀國外同行的作品。怎麼說呢,國情不同,文化不同,有些經驗可以借鑑,有些卻不行,必須有選擇、有甄別。”

    張豐乙笑道:“我又不是做警察的,看著娛樂就好了,還要甄別什麼。”

    和他閒聊著吃完了手裏的肉串,我揮揮手說:“後會有期。”頂著中午的太陽往警局趕,跑了一個上午卻一無所獲,心情不免有些淺淺的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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