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確認，還是試探？

    陳乾目瞪口呆，腦子裏轟然作響，韋雲龍的化名，才用了兩天，就要壽終正寢了？

    “理查德森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陳乾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能想到的，就是儘可能拖延時間，想想下一步自己該怎麼做。

    能把這幾個名字聯絡起來，難道只是猜測？如果不是，那麼，把自己找來，到底是什麼目的呢？

    “不想知道我們怎麼找到你的嗎？”理查德森看見陳乾神色如常，頗有些意外。

    陳乾心裏早就亂成了一團漿糊，他只是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現在他最關心的，倒不是這個問題，而是理查德森到底想幹什麼。

    可是，萬一理查德森只是試探呢？不能一下子就把自己給賣了吧？

    “理查德森先生，我不明白您說什麼！”

    “啊，你就不要再演戲了！”理查德森饒有興趣地盯著陳乾，“你給我很大的困擾，在秦山，你破解了我的安保系統，那段時間，羅伯特先生對我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那時候，我就想把你揪出來。”

    看見陳乾不動聲色聽著，理查德森開始有些欣賞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了：“你的破解思路和手法，我感覺到十分熟悉，甚至懷疑過凱西，認為凱西背叛了我們。前不久，凱西才告訴我，是他在你的大腦裡安裝了智慧輔助系統。”

    原來，理查德森是凱西的老師！

    理查德森審視地望著陳乾：“我對凱西的這個瘋狂地實驗很感興趣，可惜，做了十一臺手術，只成功了你一個。你感覺怎麼樣？聽說，你憑藉這套系統，奪取了一項圍棋比賽的冠軍。哎，由於其他的十個實驗物件，出現了較為嚴重的後遺症，這個實驗後來被強制叫停了，不然，我很期待這個實驗的結果啊！”

    陳乾解釋說：“據說我的也不是很成功，有兩個觸點沒有連線上。後來有一次生病，造成大腦萎縮，估計更多的觸點脫落了！”

    “唉，真遺憾。如果智慧系統只是一個更方便攜帶的電腦，多一個作弊的工具，這也沒有多大的意義。我的想法是，如果真正能實現電腦與人腦的融合，提升人類思維能力和決策水平，這才更有意義。”

    “好了，再說說我們是怎麼找到你的。”理查德森端起咖啡，輕啜一口，“凱瑟琳博士破壞了築夢空間的召喚系統，雖然我們技術部門進行搶修，但是資料儲存由於採取的物理破壞，一部分裝置毀壞過於嚴重，無法恢復，這就是我們一直無法找到你的原因。”

    “凱瑟琳是誰？”陳乾覺得這個名字好熟悉。

    “我曾經的一位同事，心理學家，在築夢空間，主要負責招募系統的開發和管理。近幾年，她開始對築夢空間產生了不滿，也對我談起多次。我們也沒想到，她竟然採取了這樣過激的舉動！”

    陳乾想起來了，他曾經在新聞推送中，接收過一則關於凱瑟琳的訃告，當時，陳乾還不明白，智慧訊息推送，為什麼選擇推送這個訊息。現在看起來，這個訊息還真跟自己有關。

    一般人看來，102歲的凱瑟琳博士當然應該是自然死亡，可是，從理查德森這番話語中，凱瑟琳應該是死於築夢空間之手。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陳乾問道。

    理查德森得意地說：“我把你釋出的所有的影像收集起來，進行仔細研究，並在此基礎上，我剛剛建立了一套計算模型，正好用在你們這一批進入極夢城的追夢者身上，經過比對，確定了幾個嫌疑物件，而你的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七十八，是這個隊伍中最高的。所以，我第一時間就通知我的學生靠近你，對你開始驗證工作。”

    果然，管雨佳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的！陳乾當然知道，自從進入極夢城，他發現了好多的監視器，所以，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儘量謹言慎行。可是自己釋出在網路上的影像資料，都是經過自己仔細挑選的，都是透過自己的視角，觀察周圍的情形，他理查德森怎麼能透過這些找到自己的？

    “我的影像？”陳乾還在裝糊塗。

    “啊，你雖然沒有出現在鏡頭中，但是，我們根據你觀察的距離、角度、方位，推算出你在築夢空間的身高、步幅、行為習慣等等，建立了這套身份識別系統。我的學生管雨佳，從行為心理學的角度，對你展開了研究，她也收集了你的所有的文章、照片、微博等，對你行為心理習慣進行心理畫像。透過她的近距離的觀察、瞭解，跟我得出了一致的結論：你就是陳乾！”理查德森指著陳乾，自信地說。

    “誰是陳乾？”陳乾還想狡辯。

    “你不承認，這我也早就想到了。今天我找你了，不是想在這上面繞圈子。如果我要抓你，我說你是陳乾，你就是陳乾，難道這築夢空間裡面死的人還少嗎？昨天你的這番話，讓我想了很多，我一直以為，我這麼做，冒天下之大不韙，實際上是爲了人類的明天，甘願千夫所指。可是，難道我真的錯了？”

    理查德森說的沒錯，只要是他們認定自己就是陳乾，不管承不承認，都沒有什麼意義，於是陳乾說道：“我就是陳乾。我認為，我們做的一切事情，不是看我們做這件事情的態度，而是看這件事情的性質和結果。您出發點可能是好的，但是——”

    “我們都是有理想的人，也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一群大腦，正是我們看到了未來即將發生的危險，為人類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未雨綢繆，”理查德森突然氣勢大變，語氣咄咄逼人起來，“你們這些只看到自己腳尖的一批群氓，只爲了自己的利益，爲了眼前的利益，就敢指責我們所做的偉大的工作嗎？”

    陳乾理解，這個理查德森自己堅信多年的信念，一朝轟然倒塌，發現自己為之奮鬥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一個不確定的推定中，做的越多，錯的越厲害。他內心是怎樣一種痛苦和煎熬！陳乾輕輕一笑：“理查德森先生，不是我懷疑您，是您自己在懷疑您自己。如果您還是堅信您的所作所為，您也不用這麼生氣。”

    “可是，可是不是我一個人這麼認為的呀！”

    陳乾說道：“宇宙叢林理論本來就是一個沒有合理的理論依據，也沒有經過實踐檢驗的推論，可惜被很多科學家奉為圭臬。讓你們以為星際文明除了弱肉強食，就沒有文明間的交流融合，相互間的取長補短，這種先入為主的意識，讓你們迷失了自己的方向。”

    “可是，劍魚座這個星外文明，並沒有響應我們的呼喚，卻還不明原因地向我們靠近！就如同一個人，深夜靠近你家窗戶，很容易想到這個人圖謀不軌！這難道不是證據？”

    陳乾看著激動的理查德森，冷靜地說：“雖然我也不能解釋，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您也知道，這也只是推斷。我們不能把別人每個自己不能理解的舉動，都當做是別人對自己的威脅，你總不能別人把手插進口袋，你就以為別人是在掏槍吧？就算我們應該有防範意識，你們也做的太過分了，沒等別人打過來，你們先把自己的家都給毀了！你們瞧瞧，你們都做了什麼！”

    理查德森大為不滿：“你有辦法？還是別人有辦法？如果真有更好的辦法，我們怎麼會出此下策？”

    “理查德森先生，我提醒您一句，您又回到了開始的問題了！就是我們是不是面對一個足以毀滅整個地球文明的危機，如果是，那麼一切措施都是可以選擇的，可是，我們現在真的是這樣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到時候可是什麼都來不及了！”

    陳乾知道理查德森不可能輕易接受自己的觀點，他轉移了話題：“凱瑟琳博士和您很熟嗎？我想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啊，在極夢城，她是我的鄰居，不時串串門。”

    “鄰居？”陳乾望望隔壁。

    “啊，不是這裏。我們築夢空間高層，都在極夢城有一套別墅，我們的房子在城西，自從凱瑟琳博士走後，我一個人住在那裏很孤單，就搬到這裏了，你瞧瞧，這裏雖然方便一些，免得上下班來回跑，但是太狹小了！”

    “她的房子還空著嗎？”陳乾想到的是，這麼多人進入了極夢城，很多人都還沒有住處呢！如果把柳長君找到了，可以一起搬到到那裏去住，連住宿費都省了！

    “對了，凱瑟琳的房子似乎沒有搜查過，我想去看看！”

    陳乾跟在理查德森身後下樓，這次心裏安定了許多，有心情瞭解這裏的情況。他仔細觀察這座大廈的安防措施，因為跟在大佬的後面，所以一路無人阻攔，但是明顯可以看出這裏防範嚴密，除了各種技術手段，還有安保人員不斷巡視，簡直如鐵桶一般。陳乾心裏一陣發涼，如果敢到這裏來搞事情，那簡直是在找死了！

    理查德森一邊走向電梯，一邊問陳乾：“你做過入夢檢測沒有？”

    “入夢檢測？”

    “啊，是這樣，每個人有三次入夢的機會，每次在入夢前，先要檢測每個追夢者內心深處的慾望，以便用超級計算機來模擬，構建出一個模擬的夢境，讓每個人在這個夢境中獲得極致快樂。”

    啊，原來極致夢境是這樣來的！這也並沒有什麼嘛，還不是一個虛幻的美夢罷了！

    從築夢大廈到城西別墅區，路程不近。原以為理查德森會像凱西一樣，帶著自己一起在空中飛行，沒想到，他穿街走巷，安步當車走著，兩人一路無話，個子想著個人的心思。

    走到城西，一個被稱作玲瓏塔的地方，塔前的廣場上，很多人集聚在一起，後面還有不少人排隊。只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喊著：“別急，大家別急，排好隊，每個人都有！”

    這個聲音好熟悉。走近一看，原來是管雨佳用下推車推著一個大桶，裡面裝著熱氣騰騰的飲料，正在分發給沒有夢晶的流民。

    這姑娘怎麼做起慈善來了？不是說這些人都該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