錄音結束，蕭崇瑜看著阿彬，目光蘊含著詢問。

    阿彬把手機還給蕭崇瑜：“沒關係，這樣就好，也只是丙級聯賽的第一場比賽而已，這樣就夠了。器材收一收，該回去了。”

    蕭崇瑜打起精神：“是。”

    夜裏，東聯隊坐著租來的小巴士起程回家，而在同樣的時間，陳翔鷹坐在賓士車裏，看著窗外不斷往後退的景色：“合約看完了嗎？”

    坐在陳翔鷹身旁的人赫然是紀陽焱，而紀陽焱手上正拿著一張A4大小的合約，合約上蒼勁俊逸的陳翔鷹三字簽在立約人的欄位，而同意人的欄位依然空空如也。

    “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大可找律師來看這一份合約的內容。”陳翔鷹淡淡地說。

    紀陽焱放下合約，搖搖頭：“我確實看不懂。”

    陳翔鷹將合約收起，放進公文包之中：“簡單來說，我們翔鷹營造公司裡的員工餐廳剛好有一個空置下來的攤位，現在我將這個攤位免費提供給你們家的麪店，材料費、場地費、聘員費，全都由我翔鷹營造負擔，每個月還會發出兩萬元的輔助獎金，而且麪店所有的收入全部歸你們所有，翔鷹營造絕對不會拿一分一毫，除此之外，如果翔鷹營造違反了任何一條合約上的條款，需要無條件給予你們家一百萬元的違約金。”

    一聽到一百萬元這麼大筆的數字，紀陽焱呼吸微微變的急促，不過他保持著沉默，沒有因為如此優渥的合約而衝昏頭。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種好事怎麼可能發生在你身上？”陳翔鷹目光從窗外轉向紀陽焱稚嫩的臉龐，眼神閃過欣賞之意。

    紀陽焱依然保持著沉默，用沉默代替他的回答。

    “天下當然沒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有，也輪不到你。”陳翔鷹很直接說明：“想要拿到我這份合約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必須加入東聯籃球隊，但是在這個條件之前還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你要在我面前證明你的實力。”

    紀陽焱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陳翔鷹：“為什麼？”

    “什麼？”

    “為什麼條件是要我加入籃球隊？”

    陳翔鷹稍稍挪動身體，換了個坐姿：“反正離公園還有大概十分鐘的車程，時間上應該夠。”

    陳翔鷹露出微笑：“介意聽聽我這個大叔的故事嗎？”

    紀陽焱搖搖頭。

    陳翔鷹看著紀陽焱瘦弱的身體，說：“成為籃球員，曾經是我的夢想，爲了夢想，我抓緊所有空餘時間，努力練習基本動作，努力練習投籃，不過在我那個年代，成為籃球員這個夢想是遙不可及的，而且就跟你現在一樣，當時我家裏的經濟狀況並不好，能讓我升到高中已經是我父母的極限了，他們希望我高中畢業當完兵之後就開始幫家裏賺錢，所以如果想要成為籃球員，唯一的機會就只有高中這三年，諷刺的是，我就讀的又是一間沒有籃球隊的學校。”

    “當時有籃球隊的學校，全部都是私立高中，以當時我們家的經濟狀況，絕對沒辦法負擔每個學期昂貴的學費，所以我當初纔會到縣立東聯高中就讀，學雜費便宜，每天午餐都是我媽幫我準備的地瓜飯，在那個年代，我家裏的經濟狀況只能勉強供大家吃飽，因此我對於成為籃球員，基本上不抱有任何的希望，雖然如此，我每天還是會練習投球跟基本動作，如果一天沒有摸到籃球，渾身就會不舒服。”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眼見我也升上了高三，離畢業已經越來越近了，沒想到這個時候學校竟然有一個高一的學弟說要組一支籃球隊，全校都覺得他瘋了，因為當時的校長可是以嚴厲為名的，學校上上下下都怕校長。結果你知道嗎，在這種情況之下，竟然還有人敢跟隨那個學弟背後，想跟他一起組一支籃球隊。他們一群幾個人跑到校長室找校長，也不知道那個學弟施了什麼魔法，竟然讓校長點頭答應他。”

    “知道這件事的當下，我第一個反應是開心，因為我的夢想很可能因為這樣達成，第二個反應是好奇，我想知道那個學弟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為什麼可以吸引別人追隨他，又可以說服校長成立籃球隊，很快，我就拿了一顆籃球去找他，因為籃球本身就是一種最強而有力的語言。然後，面對他，我連一分都拿不到，我拼勁了全力，就是沒辦法突破他的防守，這就算了，進攻不行，我力拼防守，沒想到在我的嚴密防守之下，他竟然一次又一次的在我頭上取分。”

    “我不甘心，可是又覺得很開心，因為說不定這個學弟真的可以幫助我實現我的夢想，但是在這個時候，我爸爸突然生病倒下，緊急送到醫院，醫生說是急性肺炎。當時我們家的主要收入來源是爸爸到工地做工，媽媽則在家裏接手工賺些微薄的薪水，在這件事情發生的當下，雖然對我爸爸很抱歉，可是我最讓我難過的地方在於，我成為籃球員這個夢想完全的破碎了，因為我下課之後必須到外面打工，勉強彌補我父親生病後收入的缺口。”

    “當我父親病好出院，我可以不用再繼續打工賺錢的時候，我已經畢業了，沒辦法成為籃球隊的一份子，在籃球場上爲了自己，爲了隊友，爲了學校奮戰，你知道嗎，坐在觀眾席上看著東聯打敗元培的時候，我心中的感覺複雜的連我自己都分不出來有多少情緒混雜在裡面，是對能夠打敗元培的東聯感到驕傲開心呢，還是對於自己沒辦法成為球隊裡的一份子感到痛苦悔恨？說真的，到現在，我還是無法釐清當時心裏的情緒。”

    陳翔鷹看著紀陽焱孤傲不馴的臉龐，露出了笑意，拍拍他的肩膀：“看著你，就好像看著我當年一樣，陷入了深淵之中，不過當年沒有人可以幫我，所以我只能放棄籃球，當我有經濟基礎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因為工作跟年紀而沒辦法繼續碰籃球了，我不想要看到你步入我的後路，所以等一下到了球場，用實力證明自己，用你自己的實力，贏得我的肯定與幫助。”

    “但是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喜不喜歡籃球？”

    紀陽焱看著陳翔鷹，堅定地點頭：“喜歡。”

    陳翔鷹看著紀陽焱閃爍著自信的雙眼，滿意地點頭：“很好，這纔是最重要的。”

    賓士車緩緩停在公園圍的免費停車格里，陳翔鷹跟紀陽焱兩個人一起下了車，陳翔鷹開啟後車廂，從裡頭拿出一顆籃球，跟紀陽焱兩個人肩並肩往籃球場的方向走去。

    一到籃球場，紀陽焱很快開始拉筋暖身，花了五分鐘的時間讓自己身體熱起來，揚翔鷹看到紀陽焱已經熱身完畢，將球傳給他：“先練投一下吧。”

    紀陽焱脫下外套，走到距離弧頂三分線兩步距離的地方，盯著籃框，雙眼透露著鋒利的自信：“不用了，就直接開始吧。”

    第一場比賽結束之後的第一個早晨，凌晨四點。

    因為沒有上場的關係，所以鄭天鴻並不覺得累，跟往常一樣凌晨就起床，洗臉、刷牙，先做了簡單的暖身操跟折返跑之後，就在院子的籃球場練習罰球線、罰球線兩側以及四十五度角的擦板球投籃。

    “手感不錯，真的好想趕快上場比賽啊！”感受球離開手指的感覺，看著籃球以他所希望的軌跡不斷掉進籃框中間，鄭天鴻表情顯露著興奮。

    在五個位置都投進五十顆球之後，鄭天鴻補充一些水份，到了浴室很快的衝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然後背上後背包，穿上慢跑鞋，開始每天一定要進行的十公里路跑。

    到達學校的時候，鄭天鴻大剌剌享受著成為大家目光的焦點的感覺，走到廁所換上一身乾爽衣服，套上制服之後，快步走到一年五班。

    到達教室的時候，桌上已經擺滿了愛心早餐，為數不少的早餐裡面還有著紙條與情書，鄭天鴻挑出紙條與情書，全部塞進抽屜裡，將後背包放在椅子上，拿起其中一袋早餐放在維克多的桌上，笑了笑：“這小子，昨天比賽的時候這麼拼命，今天應該會睡過頭吧。”然後提著兩袋早餐，走出教室。

    鄭天鴻哼著小曲，大步走進一年七班裏麵，看到他想要找的人已經來到教室，臉上露出大大的微笑，而一年七班的人一見到鄭天鴻走了進來，眼睛直接定在他身上，每個人都停止手邊的動作，看著他毫不猶豫地走到李雪面前，好像是看到八卦版頭條一樣，開始興奮的竊竊私語。

    鄭天鴻拉開李雪前面座位的椅子，將早餐放在李雪的桌上：“早。”

    李雪手上拿著國文課本，似乎正在複習的模樣，連看都沒看鄭天鴻一眼：“拿走，我不想吃。”

    鄭天鴻看著李雪精緻的臉孔，笑著說：“我沒有說這些是要給你吃的啊，我從家裏跑來上學，光這些我還吃不飽呢。”

    李雪聽到鄭天鴻是跑步上學，表情出現一絲驚訝，但是她隱藏的很好，並沒有被鄭天鴻發現：“有什麼事嗎？”

    鄭天鴻邊吃著早餐，邊對李雪說話：“沒事啊，我只是想要看看你。”

    鄭天鴻直接的話語讓一年七班的學生更興奮，所有人的話題都圍著李雪跟鄭天鴻打轉，而身處於話題中心的兩個人，好像早已習慣成為眾人的焦點般完全不在意。

    李雪沒好氣地說：“可是我不想看到你。”

    鄭天鴻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就是不想看到你。”

    鄭天鴻笑了笑，對於李雪這傷人的話語完全不放在心上：“你知道我們昨天比賽大勝對手嗎，90比15，厲害吧。”

    李雪依然沒有看鄭天鴻，冷淡地說：“沒興趣。”

    鄭天鴻很快吃完第一袋早餐，拿出第二袋的早餐，拆開封袋，繼續吃起來：“雖然只是第一場比賽，球隊還有很多可以改進的地方，但是我相信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強！”

    “我們星期三還有一場比賽，你要不要過來看？”

    李雪看著書，沒有理會鄭天鴻的邀請。

    鄭天鴻盯著李雪：“你應該也喜歡籃球吧？”

    李雪簡單扼要的回答：“一點也不。”

    鄭天鴻直接看著李雪：“你頭髮的顏色真好看。”

    李雪直接哼了一聲，當作迴應。

    鄭天鴻說：“因為昨天比賽大家打的很拼，教練說今天的練習暫停，讓大家可以獲得更多的休息，所以我今天才有比較多的時間來看你，之後可能就沒辦法了。”

    李雪滿意地點點頭：“那是一件好事，因為我並不想看到你。”

    鄭天鴻露出微笑：“你說話好傷人，你都這麼武裝自己嗎，跟刺蝟一樣不讓任何人靠近你？”

    李雪瞪了鄭天鴻一眼，後者笑嘻嘻地看著她：“關你什麼事，我們很熟嗎？麻煩你離開，我想要一個人安靜的看書。”

    鄭天鴻說：“好啊，給我一個微笑，我就走。”

    李雪敷衍式地露出笑容，鄭天鴻搖搖頭：“我說的是真心的笑容，你這麼漂亮，笑起來一定更美，如果可以看到你發自內心的笑容，我會很開心。”

    李雪不耐煩的把書闔上：“你煩不煩？”李雪用力瞪了鄭天鴻一眼，但是看著鄭天鴻清澈直接的雙眼，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沒有辦法直視，咬牙說：“反正你們男生都一樣！”

    鄭天鴻不明所以：“一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