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心紅了臉，小聲地提醒他：“我手還沒洗呢！”

    慕夜瑾固執地拽著她的手腕，硬生生把整個大活人重新拉到身邊坐穩，這才附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句：“沒事，你都不嫌髒。”

    蘇芷心閉上嘴，無話可說。

    她甚至弄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到底是開心呢？還是傷心呢？

    **，就環繞在他們的周身，慢慢升騰，幾乎讓人窒息。

    宣庭在旁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一對，把“有趣”兩個字都寫在臉上。

    他們倆說的悄悄話，他當然聽不到。但蘇芷心說的前半句話，宣庭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只是半句話，就足夠引起人無限的遐想。

    畢竟他心裏知道，蘇芷心暗戀慕夜瑾，慕夜瑾也暗戀蘇芷心。但這兩個人，通通都虧在這個“暗”字上。

    譬如他這個旁觀者，就看得特別清楚。

    可宣庭是個很欠揍的人。他保持著遊戲人生的態度，就是不點透。

    眼看著人都要走光了，蘇芷心又想站起來。慕夜瑾拖著她，愣是多等了好一會兒，才放開。

    一對璧人站起身，宣庭樂呵呵地湊上去，毫無電燈泡的自覺。

    慕夜瑾回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問：“你跟來幹什麼？”

    宣庭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我是你們的客人，當然是和你們一起吃飯啊！”

    蘇芷心很好心地提醒他：“宣總，客人吃飯的地方在那裏，您請，我們就不送了。”

    一旦客氣起來，連他的名字都不叫了。

    宣庭摸摸鼻子，難得一回有自覺。

    慕夜瑾牽起蘇芷心的手，慢慢往前走。

    兩個人剛纔特別有默契，齊心協力地把宣庭給趕走了。可真正到了獨處的時候，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慕夜瑾本來就寡言少語。而想到今天晚上的事，蘇芷心腦子裏也是亂成一團漿糊，什麼事都理不清。

    一起走了好久，她才勉強理出一個頭頭來，好奇地問他：“慕芳玲的婚事，是不是安排好了啊？”

    “還沒，她剛20歲，不急。”

    “那你們和誰結婚，真的都是家裏人安排好的，不能有一點意外嗎？”

    慕夜瑾突然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蘇芷心不明所以。

    還沒等她想明白，慕夜瑾就轉了回去，沒事人似地回答道：“能有，還挺多的。比如我爸媽，比如我小姑，但他們都過得不開心。”

    蘇芷心想起那天小姑偷偷找她到樹下談話時，那張灰敗的臉和以及失落的語氣，突然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

    而葉阿姨，則是在出去打拼的時候遇到了慕生這個隱藏的富貴公子哥兒。身為小鎮上的乖乖女，她原本一輩子都不會認識這樣的大少爺，卻不顧所有人反對，堅持嫁給了他。

    現在落得這個結局，到底是不是命中註定，誰又能說得清呢？

    蘇芷心握緊他的手，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慕夜瑾突然伸手刮她的鼻子，衝她露出暖心的笑容。

    這個時候的他，特別像小女生夢中的大男孩，陽光溫暖又帥氣，用寬厚的肩膀撐起一片天。

    蘇芷心咬住舌尖，暗道小時候的自己真是瞎了眼，怎麼沒早點發現他的好，宣誓自己的主權，霸佔他呢？

    這21年的時光，還真是白白浪費了。

    慕夜瑾帶她去了自己的屋子。

    一進屋，她就看到桌子上擺了好幾盤色澤鮮豔的菜，在空調的冷風中堅定不移地冒熱汽。

    蘇芷心驚訝地張大了嘴。

    怪不得慕夜瑾不讓她去主廳吃晚飯，原來在這兒備好了菜呢！

    話又說回來，她確實也不太想去主廳。那裏亂哄哄的，每一雙眼睛都盯著她。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指不定別人在心裏要怎麼議論她呢！

    蘇芷心心中一暖，主動坐到桌邊，乖乖拿起筷子夾菜吃。慕夜瑾亦是跟著坐到了她旁邊。

    “慕夜瑾，你還記得以前阿姨不在家的時候嗎？他們都忙，就把菜提前炒好了，留在家裏讓我們回來自己熱，就像現在這樣可憐巴巴地坐在桌子邊吃飯。”

    這個“他們”，包括慕夜瑾他媽，蘇芷心她爸媽，唯獨沒有他爸爸。

    蘇芷心實在是想不明白，慕家都不要這個孩子了，何必在十多年以後，又把長大懂事的他給接回來，當寶貝似的捧著呢？

    慕夜瑾默默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算作回答。

    蘇芷心看著他那握著筷子的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撫摸骨節分明的手指，又抬起手，放在一起仔細地對比。

    幾年過去，這雙手和它的主人一起長大了。

    可她自己的手卻毫無長進，他只要一翻過來，就能輕巧地把她攥進掌心，真是神奇。

    一頓飯吃完，蘇芷心也不好意思像個小孩似的讓他牽著了。

    她在偌大的別墅裡走來走去，開啟每一扇門仔細瞧瞧。

    都是空的。

    那些房間裡，連傢俱都沒有，地板倒是一塵不染，都可以反光。

    蘇芷心看得出來，慕夜瑾的屋子裏根本沒人住。他不像那些人一樣，努力依附慕家這棵大樹，而是自己單獨搬了出去。

    他的脊樑上，是有一根反骨的。

    想完這些的時候，慕夜瑾剛好衝了個澡出來。

    他裸著精壯的上半身，頭髮溼漉漉的，還在滴滴答答地淌水。

    蘇芷心回頭一看，大腦當即宕機。

    要是捂住臉不看吧，顯得她多心虛似的！要是直接看吧，可人家沒穿上衣，非禮勿視啊！

    她的眼珠子就這樣咕嚕咕嚕轉了好半天，不知道往哪兒擺纔好。

    一直到慕夜瑾繃不住臉笑了，她才醒悟過來，刷地紅了臉，很不好意思。

    “咳，那個……我今天晚上在哪兒睡啊？”

    蘇芷心今天已經答應好要在慕家住幾天，要是今天晚上回去，肯定會被蕭芳汀抓住機會詆譭一頓的。

    “還是和我睡一起，有事找你談。”

    蘇芷心挑了挑眉，一時無語。

    “你們現在談事情，流行一晚上睡在一起，還不穿衣服的嗎？”

    “不流行，否則的話，你也應該脫衣服。”

    慕夜瑾低沉地笑，好像又有了窩在這棟房子裡的那種邪氣。

    蘇芷心就特別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