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情，只是橫在他心裏的一道槓，不是堅持了二十多年的壓迫。

    慕川自己，甚至都沒有活到二十幾年。今年他才二十歲。

    曾琪可能是誤解了他糾結表情背後隱藏的真實含義，趕緊道歉：“對不起，是我太偏激了。其實我就是想在他活著，還有意識的時候，把所有痛苦都還給他。他死了以後，這些事就完全沒意義了。”

    慕川還是在沉默。

    曾琪重新蹲下來，低著頭，完全不想和他面對面地直視下去。沉默良久後，慕川終於也蹲下來，伸手拍曾琪的肩膀：“兄弟，你是不是快瘋了？”

    “……”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趕緊換個地方，回我家也行。在這裏你老是想起他，跑來這裏蹲著，又恨他。你看你來來去去多少次了？”

    慕川不厭其煩地勸說。

    “說真的，就換個環境吧！這裏就是你痛苦的根源地，離開這個倒黴倉庫，你就沒法再看見他。以後他就是個只活在過去的角色，你只會偶爾想起他，然後想，嗨呀這個糟老頭子，幸虧死得這麼慘，很滿意。”

    他認為自己講得十分有道理，然而曾琪臉上，還是那種欲言又止的樣子。

    但有些事情，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這輩子都不會老實交代的。

    於是最後曾琪理所當然地站起來，告訴他：“這事兒我贊同。你幫我跟文軒說，我真的說不出口，簡直就跟親口承認我是個膽小鬼一樣。”

    “好。我就不說是你自己想去了，到時候你在旁邊幫腔就行。”

    就算林文軒知道真正的理由，也一定會理解和心疼你的。

    慕川在心中如是說。

    ——

    晚飯後顯然是個開會的好時機。太陽已經落幕，火光還未熄滅，一群人圍坐在星空之下，烤著暖烘烘的火。林蕾就著這點光亮，穿針引線，將床單團在腿上，打算把這些床單認真縫好。

    這樣，她就可以做出一塊巨大的窗簾布，掛在停車場出口兩邊的牆上，遮住外面的風景，包括那四個輪胎，象徵着他們以前浪費時間的愚蠢。總而言之，眼不見為淨，她總得找個理由來緩解自己的壓力。

    針線必須細細密密地縫上去。這是個大工程，需要消耗很多材料，同時也能浪費更多的時間。

    現在，時間最不值錢。

    林文軒什麼事都沒有，乾脆盯著火發呆。顧照嵐的手抓著燒火棍，認真將膛灰扒拉出來，又將新塞進去的木柴堆好。兩個人這樣組合起來，讓人幾乎以為，林文軒開始移情別戀，要對顧照嵐著迷了。

    慕川覺得這群人已經巴不得就這麼喪下去，讓時光飛逝，直接喪到七老八十，然後就可以安心等死了。

    這是個好機會。

    他看向曾琪，對上眼色後，便順理成章地表示：“我們還是回我家吧！去把那輛價值一百萬的車弄到手，再存點汽油，隨時準備加，路上開小心點，比什麼都靠譜。”

    果然，林文軒的眼神，立刻就變得鮮活起來。

    林蕾的目光終於從床單上移開，驚訝地瞪大眼睛，挑眉：“你終於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