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璃自與非夜重逢後，就覺得他身上好像多了些什麼與兒時截然不同的東西。

    血氣更重，煞氣也更濃，卻好似印上了一個亙古悠遠的影子，令她覺得非夜好像隨時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陰鬱沉重的完全不像個才十八歲的少年。

    直到此時她才明白，並不是他變了，而是他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甦醒了。

    先前只是些破碎的記憶，讓他想起了自己的本源在何處，想起了自己的身份自己該去往何方。可當完整的記憶在一瞬間回來，那些烙印在血骨中的傷痕盡數崩裂，那種衝擊與愴痛猶如山河塌陷，足以沖垮任何人的理智。

    哪怕強悍如非夜，哪怕他曾是一方王者，也不可能在目睹了親族全滅親人慘死後無動於衷。更何況他曾經不懂感情也沒有情緒，如今七情覺醒七念成殤，感受到的衝擊與憤恨只會更加激烈和瘋狂。

    怪不得他初次聽到她說不願被留下，必須死在他前面時，流露出的只有了悟和心疼，而這次看到她自傷心脈的舉動，竟是氣得內息紊亂吐血不止。

    “非夜，帶著累世業債與輪迴因果的人不止是你。”

    降璃此刻無比慶幸這裏是個修真的地界，對於輪迴轉生借屍還魂等各種離奇的事件並不稀罕且容易理解。

    她看著非夜幽沉的黑瞳輕笑，抬手按上自己的心脈，“這裏，也封著一段記憶，帶著一段因果，令我離開了曾經的故土出現在碎龍淵。”

    她另一手抓緊了非夜與他十指相扣，“我曾經養過一隻小狼，那是我上輩子唯一親近過的活物，也是我為數不多溫暖的來源，但德欽卻當著我的麵將它扔進了飼蠱天坑分屍挫骨，只留給了我一顆狼牙。還告訴我，我此生都不可能會擁有我所愛所想之物，因為我藥降一脈羸弱如泥，生就是巫降族的恥辱和傀儡，我們存在的意義只有這一身的骨血，註定要被同族屠戮碾落塵埃。”

    她微微垂眸冷幽幽的一笑，“所以，我將小夜的狼牙磨成了骨鈴，以狼骨入降悟出了血降巫咒，每當血香散開骨鈴聲響起，我都能聽到小夜臨死前的狼嘯，提醒我一定要將德欽挫骨揚灰，方能洩我心頭之恨。”

    她突然抬頭再次望入非夜的眼睛，素來煙雨空濛的桃花眼裏竟是盈起了一層水霧，但唇邊的淺笑卻化去了所有的譏誚與陰戾，只剩下了釋然的欣喜和純淨。

    她一字一句的說：“當我再次遇到了德欽，我曾以為我重返此世是要為小夜報仇。直到方纔，我終於明白，物是人非，過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萬幸我在這裏遇見了你，遇見了和我一模一樣的你。身負累世因果，有烙進血骨的仇恨……你便是我來到此世的原因，是我輪迴的開始也是終局。不管過往如何也不管將來怎樣，我都確信，我能站在你面前，就是因為我輪迴的宿命便是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