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美人
程克身材圓滾滾的似個小孩,面容卻蒼老的像個老頭子一般,全身面板泛青,乾燥皺褶,有種說不出的噁心之感,而且除了面板之外,流出來的血竟也是青綠色。
馮夢輕嘆一聲:“僅僅爲了蛇毒,值得嗎?”
程克雙眼死死瞪著馮夢,已然氣絕,或許在他的心裏也曾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不過答案為何,僅有程克自己知道。
飄浮在半空的裁判官此時落下,宣佈道:“勝者,赤蒼!”
馮夢將樹枝收回儲物戒指內,雙手負於後背,大步跨下鬥場,抬頭挺胸面對眾人充滿敵意的眼光,自信且自負地走回草屋。
竹門關起來的剎那,馮夢整個人跪坐下來,臉色蒼白的吐出一口血箭,方纔在鬥場雖然將大部分的毒吐出體外,但是身體依然虛弱的很,若非程克沒有趁機下手,想要欣賞馮夢痛苦的模樣而讓馮夢有可趁之機,方纔死在鬥場上的就絕對是馮夢。
思念至此,馮夢心裏不禁冒出涼意,心中告誡自己往後面對任何對手都不能卸下防備。
馮夢勉強爬**,盤腿坐好,凝神沉心,開始運功對付剩下的蛇毒。
馮夢之前在落日湖的經歷讓他對毒有遠高於常人的抵抗力,但是程克能在浴血鬥場連殺三十人自然不是易與之輩,發出的毒霧混雜了兩三種不同性質的猛烈蛇毒,而且裡頭還有摧發毒性的藥草,因此馮夢在中毒當下纔會出現嚴重的眩暈,渾身發軟。
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馮夢長呼一口氣,將體內的濁氣吐盡之後,起身下床。
“小子,太狼狽了吧。”元豐笑吟吟地說道。
馮夢抓著桌上的酒壺朝著嘴裏猛灌,然後吐出,藉酒清出殘留在嘴裏的腥臭之味。
“這種對手都可以把你逼成這樣,前景堪憂啊。”元豐嘲笑道。
馮夢不答,也無法反駁,因為他方纔確實打了一場難看的仗。
“別小看任何對手,能夠在浴血鬥場擊敗一個又一個對手存活下來的人,都不是你可以小覷的人物。”元豐正色道,隨及露出笑意:“不過只要你小心點,目前遇到的敵人都不該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馮夢點點頭,表示知道,問道:“燮變呢?”
“你小子要修練,它當然也要,有我看著它,不必擔心。”元豐抓起桌上的酒壺,喝了幾口:“這次遇到這個對手算你走運,可別就這樣以為浴血鬥場是可以輕鬆應對的地方。”
馮夢說道:“我知道。”
元豐起身,猛力推開門,走了出去:“好好活著吧,在這個全修真界最接近死亡之地,品嚐何為“生死僅在呼吸之間”這個道理。”
望著元豐的背影,馮夢微微皺起眉頭:“生死…”
元豐離開後大約半刻鐘之後,門外傳來了敲門聲,馮夢心想會是誰過來,元豐方纔才離開,所以不會是他,而且元豐進門絕對是大剌剌的闖進來,不會事先敲門,燮變也是一樣,差別在它在闖進來前會在門外大聲喊幾聲爹爹。
馮夢開啟門,不出他所料,是浴血鬥場的人。
馮夢開啟門之後,來人直接走進馮夢房內,將木椅拉開坐了下來,並用手勢示意馮夢坐去對面。
馮夢不明所以,但還是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來人依然不說話,伸出戴著血色手套的右手,指了指馮夢的左手,然後再指指桌子。
馮夢在心中揣度其用意,疑惑地將左手放上桌子,來人伸出右手,替馮夢把脈,把完脈之後,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藥瓶,用沙啞且不帶有任何起伏的語調說道:“每日服三顆,兩天後自當無恙,這兩天任何人約戰,皆可不理。”說完便埋頭離去,連馮夢拱手道謝也不理,整個人始終隱藏在血色的寬大衣袍之內。
馮夢拿起桌上的藥瓶,拔出紅巾後頓時一股藥香撲鼻,不疑有他的立即吞了一顆,一股舒服的涼意從肚腹處傳來,緩緩地往四肢流去。
藥之奇效,讓馮夢心中大喜,馬上坐**摧發真元吸收藥力,方纔雖然將蛇毒全部逼出體外,但是在這之前蛇毒已帶來傷害,本來馮夢還在擔心自己可能因為如此在接下來的決鬥中吃虧,沒想到浴血鬥場竟送來帶有奇效的藥丸,真是意外之喜。
浴血鬥場之人送藥丸給馮夢的同時,元豐居住的閣樓裡也有了訪客。
“少宗主。”
元豐睨了穿著血色衣袍的人一眼:“我說過了,我不喜歡這個稱呼。”
“不管少宗主喜不喜歡這個稱呼,你依然是這裏的少宗主。”
元豐冷笑一聲:“但是你們有把我當成少宗主嗎?”
“你是少宗主的事實,並不需要我們的認同或贊成。”
元豐甚是煩躁地揮揮手:“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趕快說,別壞了我喝酒的興致。”
“近來血池有些異常的波動,少宗主是否有任何處置。”
元豐沉默了一會,說道:“有些事該來就會來,怎麼擋都擋不住。”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我會去看看,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來人說完扭頭就走。
門扉關上後,元豐又嘆了一口氣,拿起酒壺一口氣灌了好幾口,呆呆看著掛在牆壁上的一幅畫,畫中是一個女子,雙唇如櫻,身段窈窕,顧盼風姿,嬌羞含笑,活脫是個傾城傾國的美人,不過美人臉上的雙眼帶著完全與柔弱無關的勃發英氣。
元豐認識這個美人,所以知道美人雙眼中的英氣並不是與生俱來的,而是經歷了一段血與恨的辛酸過往,逼自己在最短的時間站起來時生成的眼神。
元豐緩緩吐出口氣,走到畫前,看著畫中的美人,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你真的還在等我嗎?”元豐頓時失去喝酒的胃口,將酒收回儲物戒指之中,推開窗戶,看著霧濛濛的天空,眼神閃爍著猶豫。
“你為什麼要等我?”
“你何必等我?”
“你何苦等我?”
在沒有旁人的房間裡,元豐看著畫,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摸著畫中的女子,方纔來人說的話早已拋去九霄雲外,此時此刻,元豐陷入了難以名狀的掙扎情緒之中,心中容不下他物,眼中只有畫裡的女子。
位於血池南邊的浴血鬥場場邊今日圍了特別多的鬥士,除了身受重傷難以下床之外,在鬥王以下的鬥士全部站在場邊,觀看著場內的決鬥。
此時,在場上激戰的兩名鬥士是赤蒼與狂怒。
狂怒右手甩著一條鎖鏈,左手隱藏在袖袍之中,右手揮舞鎖鏈的同時左手連連射出細發般的暗器毒針,不過就算狂怒已經使出渾身解數對付赤蒼,被他揮灑的宛如活物般的鎖鏈卻連赤蒼的衣角都沾不著,左手發出的暗器更是一一被赤蒼看穿,瀟灑輕鬆地躲過。
決鬥一開始狂怒便採取搶攻的策略,打定主意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這場決鬥,不過顯然如意算盤打不響,赤蒼步法精妙,身法更是如同風中片柳般飄忽不定,幾次狂怒以為鎖鏈就要困住赤蒼,腦袋裏轉著如何凌虐赤蒼時,赤蒼卻又跨出鎖鏈的範圍外。
前幾次狂怒以為赤蒼只是僥倖逃脫,但是當這個情況一再發生之後,狂怒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後背發涼,一股極端不好的念頭冒了出來。
“難道他一直將我戲耍在手掌之中?”
當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狂怒打了個冷顫,因為這裏是浴血鬥場,實力不如人只有唯一一種下場。
死。
當這個想法出現之後,緊張不安的情緒開始籠罩在狂怒心中,讓他揮舞鎖鏈的右手無法剋制地顫抖起來,在空中飛舞的鎖鏈因而失去靈動,變的單調且僵硬,而狂怒發覺鎖鏈已無法意發而動時,心中更是焦躁,左手連連發射暗器,卻一不小心就將身上所有的暗器發完。
身上沒了暗器,光憑鎖鏈又奈何不了赤蒼,恐懼爬上了狂怒的心頭,赤蒼臉上的青面獠牙面具在狂怒的眼裏變成閻王嚴肅的容貌,手上的樹枝彷彿閻王手中的刑筆,對他寫下十八層地獄的判決。
狂怒嘴巴乾澀,棄械投降的念頭閃過,險些就將手中的鎖鏈拋下,跪在地上向赤蒼求饒,但是狂怒知道浴血鬥場從未有投降兩個字的存在,只能繼續甩動著鎖鏈,期待著奇蹟的發生。
然而妄想中的奇蹟並沒有發生,赤蒼在確定狂怒已經沒有任何把戲可以翻弄之後,右腳一踏,身形鑽入狂怒出招時露出的空隙,右手將樹枝刺進其胸口,在真元強大的衝擊之下,狂怒脆弱的心臟立即被震碎。
赤蒼步法踏出到狂怒倒下這個過程,絕不超過兩個眨眼的時間。
浴血鬥場的審判官緩緩落下,大聲宣告:“勝者,赤蒼。”
赤蒼將樹枝收回儲物戒指之內,邁開大步往自己的草屋移動,行進間底下圍觀的鬥士紛紛讓開一條路,隱藏在他們面具底下的是極端沉重的表情。
包含這場決鬥在內,赤蒼在抵達浴血鬥場這兩個月裡已經連勝了三十七場,而在這三十七場決鬥之中,赤蒼展現出了讓其他鬥士為之驚顫的實力。
一根樹枝跟精妙步法如此簡單的結合,成了令其他鬥士為之顫抖的兇器。
當其他鬥士千方百計的利用毒及暗器傷人時,赤蒼手中至始至終只有一根樹枝;當其他鬥士費盡心思以詐死裝傷誘騙對手時,赤蒼以飄逸輕靈的步法戰無不勝。
光明磊落的戰法,但是在絕對的實力差距下,成了其他鬥士的惡夢。
推開草屋的門,拿下被賦予赤蒼之名的面具,馮夢拉開椅子坐下,輕輕呼了一口氣。
這場決鬥的勝利其實並不如其他鬥士所看到的這麼簡單,尤其馮夢始終沒有真正使出凌雲擊水步的威力。在這三十七場的決鬥之中,馮夢出手一直以來都有所保留,因此每次上鬥場時都仔細的觀察對手,除非有必殺的把握,否則絕不輕易出手。
方纔擊殺狂怒的決鬥也是如此,但是這場比試不一樣的地方在於到了後來狂怒已然喪失戰意,甚至出現了害怕的情緒,讓馮夢可以輕易得手。
這種情況在馮夢連殺三十名鬥士之後已經是第二次出現,對手發現自己對馮夢的步法無可奈何之後就崩潰,然後露出了近乎誇張的空隙,讓他一擊得手。
這兩次的勝利讓馮夢有所明悟,在鬥場上對手有兩個,一個是站在對面的鬥士,另一個是自己。
在鬥場上與對手周旋並不難,難的是對付自己。